不敢啊,不敢用一種低微的身份仰視她。他希望有一天爬到與她相配的位置時,問她一句可還記得他。他希望他能做一個好丈夫,永遠護著她。可是這兩條,他一條都沒做到。在那十年裡,他是那麼自卑,他連喊她的名字都不願意,總覺得配不上她連正大光明喊她名字都沒有資格。他多想待到娶她回來時,輕聲問她一句:“阿瀾,你還記得我嗎?”然而他沒來得及。他也沒能保護好她。他眼睜睜看著她死在他懷裡,流乾身體裡的血。當他從沁妃口中得知是定元帝害了她,當他知道是因為他的緣故才讓她死去,那種愧疚和仇恨交織在一起的感覺,逼人瘋。酒囊中最後一滴酒也沒了,他隨手將酒囊一丟,他從袖中拿出刻著“阿楠”名字的祈願牌,慢慢摩挲著上面的字跡。聽說陰界鬼怪作祟,也不知道她怕不怕。他以前從不信神佛,直到她的死,他逼著自己相信神佛,似乎只有逼自己相信了,然後再不停祈願,她就真的會得到超度一般。斬臨關有一段靠山的路,那山從中間劈開,形成一道很長的窄路。狹窄而見不到盡頭,甚至因為山勢太高,其路昏暗陰森,光明甚少。沈不覆慢慢眯起眼睛,望著前方的斬臨關。他知道這裡有人埋伏,他故意慢悠悠地走,就是等遼兵設好埋伏。他猛地甩出馬鞭,快馬加鞭朝著斬臨關衝去。“將軍!”沈不覆以為自己聽錯了,直到四面八方一遍又一遍傳來肖折釉的迴音。他調轉馬頭,望著遠處的肖折釉側過頭對歸弦說了句什麼,然後從馬背上跳下去。沈不覆心中震怒,爆喝一聲:“離開這裡!”肖折釉沒聽他的,朝著他這邊的方向跑來。沈不覆又命令歸弦:“帶她走!”歸弦咬咬牙,望著肖折釉的背影,第一次忤逆沈不覆的命令,竟然調轉馬頭丟下肖折釉快馬而去。“歸弦!”沈不覆大怒。一塊小石頭從山頂滑下來,落在沈不覆馬蹄旁,沈不覆眉峰突驟。“站在那裡別動!”沈不覆死死盯著肖折釉,怒道。肖折釉果真停了下來,她深深喘息了兩聲,望著遠處的沈不覆,大聲質問:“當年是誰跪在我面前承諾你的命以後都是我的?我准許你死了嗎?”沈不覆握著馬韁的手有些僵,他喉間哽動,帶著點乞求地說:“折釉,現在轉過身去,頭也不回地往前跑,聽話!”肖折釉一步步朝著沈不覆走去,她揚著嘴角,帶著點高傲的笑,大聲說道:“折釉倒是想用這條命賭一回。若是輸了,也無悔!”肖折釉話音剛落,山頂有巨石滾落,伴著一支又一支的箭。沈不覆揮刀斬斷綁著定元帝的繩索,縱馬朝肖折釉飛奔而去。看著沈不覆奔赴而來,逐漸靠近,肖折釉鬆了口氣。她以自己為賭注,好像賭贏了,把他拉回來了。沈不覆將肖折釉拎上馬背,在她的背上狠狠地拍了一巴掌,怒斥:“怎麼那麼不聽話!”有點疼,肖折釉咬著嘴唇沒吭聲。沈不覆生氣地將她摁在懷裡,一邊護著她躲避滾石箭矢,一邊往斬臨關之外衝。阿楠的祈願牌忽然從沈不覆袖中掉了出來,落在地上。沈不覆想也不想,上半身向一側傾去,彎腰去撿掉在地上的祈願牌。正在這個時候一支利箭貼著沈不覆的耳邊射過,沈不覆心中一沉,眼睜睜看著那支箭射進肖折釉的後背,破體而出。肖折釉悶哼一聲,身子弓起來,微微戰慄。沈不覆握著阿楠祈願牌的手顫了一下。他迅速起身用手中的刀擋避一支支射來的箭,縱馬前奔。他沉著冷靜,毫不紊亂地應對。可是他心裡一直在迴盪一句話:如果不撿阿楠的祈願牌,肖折釉不會受傷。如果不撿阿楠的祈願牌,肖折釉不會受傷。如果不撿阿楠的祈願牌,肖折釉不會受傷。如果不撿阿楠的祈願牌,肖折釉不會受傷。那重新收進袖中的祈願牌,有些燙人。就在沈不覆帶著肖折釉就要衝出斬臨關的時候,利箭射中馬腿,馬長嘶了一聲,一下子撲倒在地。沈不覆眼疾手快攬住肖折釉纖細的腰身,縱身一躍,跳上前方的山。他回頭望了一眼,定元帝已被從山頂推下的滾石壓在下面,血肉模糊。這個人,這個害了盛令瀾和他們女兒的人終於死了。這一刻,沈不覆心中有一種輕鬆之感。這種輕鬆之感中又帶著一種茫然。定元帝死了,失去一切之後死得悽慘。沈不覆終於為他的妻女報了仇,可是他發現意料之中的快意並沒有來。報了仇又有什麼用?盛令瀾又不會活過來。而大批遼兵正往這邊追過來。沈不覆收起心思,低頭看向肖折釉,肖折釉伏在他的胳膊上,緊緊皺著眉,額上是一層細密的汗珠兒。那支利箭從她背後射中,從她右胸偏上的地方刺出。幸好不在險要的地方,暫時不會有生命之憂。沈不覆別開眼,心虛將肖折釉抱起來,抱著她逃往山林之間。“追!今日一定不可以讓他逃走!取霍玄首級者,賞金千兩!”遼國大軍從斬臨關衝出來,大軍中的首領高聲怒吼。跟在他身後的遼國將士手握箭弩和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