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折釉看了沈不覆一眼, 把書接過來輕聲誦讀。“平生於國兮,長於原野。言語訥譅兮,又無彊輔。淺智褊能兮,聞見又寡。數言便事兮, 見怨門下……”不棄站累了,就坐在肖折釉的腿上,認真地聽孃親給他念書。沈不覆把手收回,上半身後傾, 靠在床頭,靜靜望著垂著眼睛給不棄讀書聽的肖折釉。沈不覆還記得小時候的肖折釉,她穿著素色的孝衣,冷冷清清地坐在角落裡讀書給陶陶聽,一句一句教陶陶說話。那個時候,他一方面需要陶陶早日改掉結巴,另一方面卻是對肖折釉的考量。她太特別了。完全不像南方小戶農家出來的女兒。他去調查她,隱隱希望她與盛令瀾真的有某些牽扯,然而查到最後連奶孃都查出來了,事實證明她真的是肖折釉。真的只是個自小與周圍格格不入的早慧小姑娘。那個時候,他難免失望。肖折釉讀書的聲音停了下來,原是不棄伏在她腿上睡著了。肖折釉抬眼望著坐在對面的沈不覆。已是無聲趕人了。沈不覆望著她的眼睛,說:“農家小院屋子數量少,漆漆和羅家姑娘都要擠一間。我只能住在你這裡。”肖折釉笑了一聲:“將軍這藉口著實蹩腳。”伏在她腿上的不棄拱了拱小身子。肖折釉蹙了下眉,急忙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趁他安穩不亂動了,才把他抱起來,小心翼翼地讓他枕著枕頭躺好。然後她脫了鞋子,在床榻裡側躺好,手搭在不棄的身上。她合上眼,已是打算睡了。沈不覆在床外側看了她一會兒,才去吹熄了燈,回來在床外側躺下。“折釉?”一片黑暗裡,沈不覆擔心吵醒不棄,將聲音壓得很低。沈不覆望著黑暗裡肖折釉的輪廓。許久之後,肖折釉才開口:“折釉的命是將軍救的,如今所擁有的一切也都是將軍給的。別說是宿在這裡,就算將軍要把我的性命拿走又何妨。”肖折釉的聲音很輕,語調低落毫無波瀾。帶著一種疲憊的死氣,毫無生機。沈不覆一滯,心裡忽然一股鈍痛。在這一瞬間,他好像忽然有了一種感同身受的痛楚,明白了肖折釉真正介懷之事。她身為盛令瀾時,霍玄這個名字於她而言是陌生的。就算霍玄對盛令瀾再深情又如何?身為盛令瀾的她,在活著的時候從未知曉,從未感受到。如今隔了一場生死,隔了十八年。霍玄對盛令瀾的深情對她而言又有多大意義?畢竟,如今的她不過是辛苦帶著一對弟妹艱難求生的肖折釉。那些霍玄對盛令瀾的感情又怎麼抵得過她這幾年暗自流過的淚。他於她而言,是這幾年裝進心裡又一次次讓她難過的人。她鍾情於他時,他在拒絕。如今他告訴她他一直喜歡著她,她就要心無芥蒂地接受他?怎麼可能呢。有些傷害是抹不去的。如此,他喜歡盛令瀾的原因,以及他對盛令瀾的單戀有多痴情都顯得不重要了。更何況,從他們兩人當年那次意外之後,肖折釉一心打算離開。只不過是因為各種原因,又不得不和沈不覆繼續牽扯到一起。沈不覆揉了揉眉心,頓時染上一種相同的疲憊。累的不僅是肖折釉,還有他。這一份感情,已經磨去了他二十八年。睡著了的不棄不安分地扭了扭身子,接連幾腳把被子從身上踹下去。他身旁沒有睡著的兩個人同時伸手去拉被子。沈不覆寬大的手掌覆在肖折釉的手背上,兩個人的動作同時停頓了一下。兩個人交疊的手挪開,同時將被子往上拉了拉,蓋在不棄的身上。夜色沉沉,牆外有蛐蛐兒一聲聲地叫。許久之後,沈不覆在一片黑暗裡摸索著去牽肖折釉的手。肖折釉的手搭在不棄的身上,有些涼。沈不覆的手覆上來的時候,肖折釉有些意外,指尖兒輕輕顫了一下。沈不覆將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攏在掌心裡,低聲說:“勞累一天,早些睡。”累了又怎樣,還不是捨不得。他這前半生都耗在這個女人身上,餘生只會繼續耗下去,無法放手。肖折釉猶豫了一會兒,最終沒有把手收回來,任由沈不覆握著。難過又怎樣,還不是捨不得。她這一生也只對這個人動過心,餘生也只願陪這個人同生共死。肖折釉是被不棄吵醒的,不棄在天還矇矇亮的時候就睜著眼睛開始鬧人了。他雖然早就斷了奶,但是每天早上剛睡醒的時候都要去扯肖折釉的衣服,作勢咬幾口奶。肖折釉睡得迷迷糊糊的,她隨意地將手搭在不棄身上,任由這個小傢伙去扯她的衣服。胸前微痛的時候,肖折釉一下子反應過來,這床上不僅她和不棄兩個人。她猛地睜開眼睛,見床榻另一側的空的,沈不覆並不在,她才鬆了口氣。她匆忙坐起來,環顧四周,確定沈不覆正在不在屋子裡,她將衣服拉好,又把不棄的小身子翻過來,讓他趴在自己腿上,朝他屁股輕輕給了兩巴掌,輕斥:“再這麼愛闖禍,以後不許跟我一起睡了!”不棄哼哧了兩聲,一邊委屈地扭過頭望著肖折釉,一邊伸出小手去摸自己的屁股。肖折釉被他的樣子逗笑了,又將他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