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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卻還是不說話,就那麼目不轉睛地盯著何氏看。何氏再也忍受不了這種目光,丟下一句“好好歇著吧”,就急匆匆出了折箏院。沈卻緩緩坐下來,她望著窗邊的一株丁香,喃喃:“先生,你怎麼還不來接我……”“姑娘……”幾個丫鬟從偏屋出來,又擔憂又心疼地看著不哭不鬧的沈卻。沈卻仰起臉,對著她們三個笑了笑,道:“沒事,不要擔心。”此時,沈仁在前廳里正用府裡最好的茶招待戚珏。沈仁說:“不知沉蕭君今日造訪是因為……”“聽說劉家的聘禮很快就到了。”戚珏說。“聘禮?”沈仁一怔,他可並沒有答應劉家這門親事。可是戚珏為什麼知道?他想起來沈卻是戚珏的學生,想來戚珏是為了沈卻鳴不平?他說:“這門親事說起來也是荒唐……”“聽說劉大人急需一批上好的玉石。”戚珏說。沈仁眸光變了又變,他望著戚珏平靜的臉,心下一時摸不清戚珏的意思。“聽說尊夫人的胞弟私下與人鬥毆,已經被關押了。”戚珏又說。戚珏的三個“聽說”讓沈仁心下不安。這三件事哪一件不是極為謹秘的?素來不喜應酬的戚珏既然親自登門造訪,一定不會是閒來無事。沈仁深吸一口氣,說:“小女前些年一直由沉蕭君教養,這等恩情沈某一直沒有機會當面道謝。還讓沉蕭君先一步造訪,是沈某失禮了。若有什麼沈某可以做到的事,還請沉蕭君直言,沈某一定盡心去做,決不推辭。”戚珏輕笑,他說:“劉家之所以改變主意,是因為我手上有劉浩全受賄的賬目。”沈仁猛地站起來,十分驚訝。“沈大人請坐。”戚珏擺了擺手。沈仁這才感覺到自己失態了,慢慢坐下。“尊夫人的胞弟打傷的那人碰巧是我的一位舊識。”戚珏又說。沈仁嚥了口吐沫。“至於玉石……”戚珏勾了勾嘴角,並不多說。沈仁就想起戚珏給沈卻打造的那個有白玉所做的梳妝檯。那些玉石將沈仁難為得寢食難安,然而在 出嫁漫天的火海里,戚珏抱著沈卻靜靜立在那裡。所有寬慰的話語都變成了多餘,戚珏唯有一下下拍著沈卻因哭泣和傷痛而戰慄的脊背。“我記起來了,都記起來了!是她把我裝扮成哥哥的樣子騙到屋子裡。著、著火的時候她就是外面,我喊她的時候她不但不救我,反而慌慌張張跑遠了。”沈卻緊緊攥著戚珏胸前的衣襟,泣不成聲:“我、我沒有……沒有撒謊!都是真的,先生你要相信我……”“嗯,我相信。”戚珏眼中一片心疼。“先生,您真的相信阿卻嗎?”沈卻仰著頭淚眼婆娑地望著戚珏的下巴。“相信。”戚珏道。其實戚珏不是相信,而是知道。也正是因為他知道那場火是何氏放的,戚珏才會對沈卻悉心照料疼愛異常。要不然以戚珏涼薄的性子怎麼可能收留一個棄女,又傾盡所有將她養在身邊、捧在手心。當年僅存一口氣的沈卻嚶嚶哭泣,那哭聲讓戚珏瞬間回到了五歲那一年。他雙目流血,跪在地上伏哭。然而他的父親只是隨意揮了揮手,將他打發了。倘若當年鎮廣王及時為他尋醫,他的眼睛又哪裡會瞎?她與他本來就是一類人——同樣被至親之人拋棄乃至殘害的人。戚珏把沈卻捧在手心,日夜照料,瞧著她的傷一點點好起來,看著她一點點長大,又何嘗不是戚珏對自己的一種補償?“阿卻,”戚珏閉了閉眼,再睜開的時候眼中已經澄澈一片,他說:“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眼睛是怎麼瞎的嗎?”沈卻仰著臉望著戚珏黑如墨玉的眸子,怔怔的。她知道先生的眼睛不是天生就瞎的,但是先生從來沒有告訴她究竟是怎麼瞎的。小時候她好奇地去問魚童、去問王管家、去問弦。可是他們無一例外地對她搖頭,並且告訴她:先生不介意別人說他的盲眼,但是介意別人問他失明的緣故。慢慢的,沈卻就不再問了。“是被我的兩個親兄長摁在地上,親手將毒米分揉進我的眼睛裡。”戚珏語氣平常,就像說著別人的無關緊要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