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過了卯時,她便聽見了衣裙窸窸窣窣的聲音。不用看,她都知道是那些宮女又跪了一地。煩。顧翦走進來,揮了揮手,殿裡的宮女靜悄悄退下。“御膳房做了你喜歡吃的雪麗糕、枇杷蝦,還有奶汁藕湯。起來吃一些。”顧翦立在龍床外,並不走近。銀儀一下子坐起來,問:“我吩咐你辦的事情怎麼樣了?”顧翦沉默。“哈!”銀儀笑了一聲,“你這是抗旨不尊,我可以把你拉出去斬了。”顧翦輕嘆了一聲,望著銀儀,有些無奈卻十分堅定地說:“你要什麼都可以,只有這一件事情不行。”“要什麼都可以?那可以要你的命嗎?”銀儀瞪他。宮中不許佩戴武器,顧翦卻是個例外。他抽出手中的劍遞給銀儀,“如果你不想沾了一手血,我自己來也可以。”銀儀一噎,怒道:“等你死了就沒人可以管我了,我愛立多少男妃就立多少!”“那也是在我死了以後。”顧翦望著銀儀,語氣平平。嗓子裡的難受再也忍不住,銀儀捂著唇不住咳嗦。“病了?”顧翦兩步跨過去,寬厚的掌心覆住她的額頭,滾燙滾燙的。他這才發現銀儀的衣領有些汗漬,估摸著又是因為不肯吃藥,蒙著被憋汗。顧翦皺了皺眉,去解銀儀的衣服,銀儀朝一旁躲開,不讓他碰。“別使性子,溼衣裳要先換下來。”銀儀拍開他的手,“你耍流氓!”顧翦手指微頓,終究是抬眼看她,柔聲說:“先把衣服換下來再訓人成不成?”銀儀抓著胸口的衣服瞪他,吼:“顧翦,你又想強暴我!”顧翦終於站直身子,有些生氣地說:“你能不能講點理,明明是你喝醉了……”“你胡說!汙衊!”銀儀紅著眼睛瞪他。“好好好……是我錯,是我錯。你可以跟我生氣,可不能不顧自己的身體。也不能總把自己關在殿裡,更是二十多日不上朝。”顧翦再次彎下腰,去解銀儀的衣服。這一次,銀儀倒是沒有推開他。明黃色的寢衣脫下來,露出銀儀宛如白玉一般嬌嫩的身子。顧翦倒是不會多想,只是擔心她生病。他將銀儀的胳膊從袖子裡拿出來,將寢衣完全脫下。等到他視線下移,移到銀儀小腹時,整個人僵在那裡。“反正就是怪你!我要喝酒你不會攔著嗎?”銀儀反身抓了床上的枕頭去砸他。顧翦呆愣了好一會兒才逐漸反應過來。他轉身去了圍屏外的衣櫥裡抱了一件寬鬆的棉袍,然後回來給銀儀穿上。“別涼著。”他說,“奏摺太多的話,我可以幫你看。只不過總不能因為這個就不上朝,瞞不住。”終於將衣服給她穿好,顧翦站起來,“如果你不想生……”下面的話,他說不出來。“如果你還是生的我氣,我走。”喉結滾了兩滾,顧翦有些艱難地說:“如果你執意想要立男妃,那……”顧翦望著銀儀不知道怎麼辦。“頭好疼,眼睛也疼……”銀儀紅了眼睛,“可是是不是懷了孕就不能吃藥?我不知道……”銀儀吸了吸鼻子,“那些大臣每天都吵,吵得我頭疼。他們為什麼要把我推到這個位置來?我還以為等父皇身體養好了,就不用做這個皇帝了。可是父皇身體剛剛有了起色,居然要去肅北。”銀儀哼了一聲,“一個兩個都是自私鬼。”顧翦想了想,說:“我不是。”銀儀白了顧翦一眼,自己擦了淚,踩著鞋子去了圍屏旁的長案,開始看那些堆積如山的奏摺。“來人,燒一壺新茶進來。”她板著臉,再不見分毫剛剛對著顧翦時的驕縱任性。顧翦頓覺心疼。還是那麼小的一個姑娘家,卻要做整個烏和的國主。朝中大臣不少欺她年幼,又是女流。時常在朝堂之上爭執,給予新帝的顏面實在不多。可她都堅持下來了。顧翦原地立了一會兒,就在她旁邊坐下,陪著她一起看奏摺。銀儀看他一眼,忍了又忍,說:“我覺得你還可以做點別的更有意義的事情。”“比如?”顧翦將硃筆放下,他手中的奏摺上批閱的字跡完全模仿銀儀,就算是銀儀自己恐怕都要分不太清。銀儀揚著下巴,“比如讓我靠一會兒。”顧翦便起身,重新坐在銀儀的身後,雙手環著她的腰,將她攬在懷裡,輕輕吻了吻她瘦弱的肩頭。 番外(六)沈卻站在亭外,小心翼翼地問:“先生,我可不可以不再做你的學生,而是換一個身份來……愛你。”戚珏沉默。沈卻眼裡的光一點點暗下去。“阿卻知道了……你能抱我一次嗎?別把我當成那個孩子。就一次就好……”沈卻幾近祈求。然而戚珏沒有抬頭,他撫琴動作不減,飄出的琴音是最平靜的禪意。沈卻低下頭,眼淚灑在雕著沉蕭暗紋的青磚上。等到沈卻轉身遠去,戚珏嘴角的血跡才一滴一滴落到琴絃上。也是這一日,戚珏才明白沈卻在自己心裡早就不是那個小女孩了。可是,他卻不能擁她入懷,不能告訴她:“傻姑娘,我也愛你啊。”“哥哥,帶我去好嗎?求求你。”沈卻拉著沈休的手哭紅了眼睛。沈休別開眼,說:“你現在去見他有什麼用?等到天亮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