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兒,裡面的兩個小姑娘才慢吞吞地露出小胳膊。並不是她們動作慢,而是這床底十分狹窄逼仄,也就是她們兩個年紀小,身子骨又比同齡的孩子還小,才鑽的進去。要不然,就連方瑾枝都鑽不進去。方瑾枝和衛媽媽忙拉著她們的小手,將她們往外拽。她們動作小心翼翼的,生怕床板磕壞了她們。將兩個小姑娘徹底拉出來,方瑾枝紅著眼睛保住她們。她哽咽地小聲說:“是姐姐不好,姐姐沒有好好保護你們……”兩個小姑娘搖搖頭,她們甚至伸出手來拍了拍方瑾枝的後背。方瑾枝抱著她們後背的手覺得溼漉漉的,她將手遞到眼前,發現全是血跡。她急忙將兩個妹妹轉了個身,心驚地看見兩個小姑娘後背的衣服被劃破了,嬌嫩的面板上也有一道道流著血的傷口。那床底那麼狹窄,指不定還有不平整的木板和槽口,這才將她們兩個劃傷了……衛媽媽“哎呀”一聲,急忙轉身去視窗雙開門的矮櫃裡翻出治療外傷的跌打藥。方瑾枝一邊給兩個妹妹脫衣服,一邊哭。兩個小姑娘很茫然很驚恐地伸出蒼白的小手去給方瑾枝擦眼睛。她們的手冰涼冰涼的。躲在床底下一定很冷,而且她們兩個也一定嚇壞了。可是此時她們顧不得自己,先是去給方瑾枝擦眼淚。“姐姐,不哭……”方瑾枝好不容易忍下去的眼淚,又因為這一句蹩腳的話淚流不止。她們的聲音很小,發言也不準,可是這是方瑾枝聽過的最動聽的話。“不哭,姐姐不哭了。”方瑾枝用手背使勁兒擦去眼角的淚。她擦地太用力,大眼睛旁邊的白嫩肌膚都被擦紅了。“來,咱們擦藥。”衛媽媽將外傷藥拿過來,方瑾枝便和她一起為兩個妹妹擦藥。衛媽媽說:“姑娘還沒回來的時候,她們餓了,奴婢正給她們餵飯。府上的幾位姑娘都來了。今兒不趕巧,入茶帶著米寶兒和鹽寶兒認各處院子,阿星和阿月又跟你去了垂鞘院。院子裡只有我一個。奴婢把她們抱到床上餵飯,下去端茶水的間檔,幾位姑娘自己上來了。奴婢也嚇壞了呀!幸好她們兩個機靈,直接從床上翻下來,爬到床底下……”“知道了。”方瑾枝點點頭,越發小心地給兩個妹妹塗抹藥膏。冰涼的藥膏塗到她們的後背上,引得她們兩個挺直了小脊樑。明明疼得很,卻不會出聲喊疼。“平平和安安不怕,姐姐在呢。”方瑾枝抱著兩個妹妹,讓她們兩個靠在自己身上。她又轉過身對衛媽媽說:“今天不把她們放在箱子裡,抱到床上去,和我一起睡。”“誒,奴婢一定好好守著門,再也不讓別人進來!”衛媽媽像立誓似地說。她卻趁著下樓取熱水的時候,悄悄抹眼淚。她的這三個小主子的命都太苦了。梳洗過後,方瑾枝讓衛媽媽幫忙,抱著兩個妹妹臥躺在床上。她們背後有傷,只能臥躺。免得她們睡得不舒服,方瑾枝也在大床的外側,跟她們一樣臥躺著。她偏過頭,望著兩個小小的妹妹,柔聲說:“睡吧。”兩個小姑娘也偏過頭來望著她。“姐姐……”這一回,她們兩個的發音已經準確了很多。“嗯!”方瑾枝重重點頭,“說得很好,真棒!”方瑾枝使勁兒閉了一下眼睛,不讓自己再哭。等胸腔裡那股子酸勁兒沒了,才小心翼翼地給兩個妹妹拉了被子。她一直望著兩個妹妹,直到兩個妹妹呼吸勻稱,進入了酣眠。方瑾枝才肯去睡。她喃喃道:“姐姐一定會好好保護你們的……我發誓……” 背書“書法九勢, 為落筆、轉筆、藏峰、藏頭、護尾、疾勢、掠筆、澀勢、橫鱗豎勒。”陸無硯看一眼踩在矮凳上寫字的方瑾枝,頓了一下。前世的時候,他也曾用啟蒙的名義教她寫字, 可惜那時候他本就敷衍,害得方瑾枝回去以後還要熬夜自學。“凡落筆結字, 上皆覆下,下以承上,使其形勢遞相映帶,無使勢背。即使無師者,翰墨功多, 亦可造妙境耳。”方瑾枝抬起手,用手背蹭了一下額頭上的薄汗,她已經寫了很久的大字,累得很,更何況陸無硯的院落比別處熱得多。她轉過頭來望著陸無硯, 崇拜地說:“三哥哥說的真好!”陸無硯用微微彎曲的食指輕輕敲了一下她的額頭,道:“皆為古人言,出自《九勢》。一會兒讓入烹找來給你,回去背熟。”“哦……”方瑾枝轉過頭來繼續寫字。她心裡卻忍不住嘟囔:這人真是奇怪,起先帶著她玩, 現在真教她東西的時候卻嚴厲到可怕!字都沒認全怎麼背嘛……方瑾枝看著案邊厚厚一沓寫完的簪花宣紙,癟了一下嘴。手好酸,小腿也好麻。方瑾枝偷偷瞟一眼陸無硯,見他低著頭看一卷書, 她不由放鬆了一下腰背。陸無硯沒有抬頭,順手從窗臺上的元霽藍釉白龍紋梅瓶裡抽出一枝紅梅,敲了一下方瑾枝的後背。方瑾枝立刻挺直了脊背,再不敢放鬆一下。“還有六頁,寫完再歇。”“曉得了。”方瑾枝握緊手裡的筆,收起心神,認真地寫字。她知道自己跟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