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上二爺成婚最早,一共兩兒一女,長子早已成婚,長女也是府裡的大姑娘,去年秋天就出嫁了。剩下的陸子域就顯得格外孤單。尤其是聽著堂兄弟們時常說著自家妹子的事兒,他羨慕不已!眼瞅著方瑾枝的小院就在眼前,陸子域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說:“以後再遇到天不好,你就喊我!”“好!”方瑾枝乖巧地答應。等到陸子域走了,方瑾枝彎起來的嘴角卻耷拉下來。這個時候天已經黑了,三哥哥告訴她以後都不許晚上出門。而且這個時辰,大舅舅一定又擺了一地的軍事圖給三哥哥講解。方瑾枝跺了跺腳,不甘心地回了屋。“表姑娘,”入茶站起來,“今日還要繼續練習點茶嗎?”“練!”方瑾枝重重點頭。花朝節可要近了呢!花朝節,是溫國公府裡的姑娘們向長輩們展示才華的好機會。攀比之心人人有之,更何況博一個“多才多藝”的名頭,對於將來的婚事也是大有益處。府裡的幾位姑娘們打算拿出來比試的才藝可多了,恨不得使出渾身解數將身上學會的十八般武藝盡數展現出來。相比於她們,方瑾枝則要遜色多了,她只准備了一件才藝——點茶。點茶這件事兒,比的是技藝,比的也是藝術。那點茶的手藝算八成,還有兩成要算點茶之人行動之間施展出來的美感。——這對一個七歲的孩子來說,太難了。練就一手好的點茶本事需要很多心血。身為貴族,府中的長輩們品過太多的茶,觀過太多的鬥茶。陸家的這群半大的姑娘們自然也都要上一門專業的茶藝課程,可是她們年紀太小,身量都沒長開,那點茶的手藝都沒學到手,更別說給人以美感。所以,陸家的這群姑娘們根本不敢拿出來賣弄。茶,在大遼是雅事。外面茶肆林立,官老爺們議事時喜歡美人再側,點衝一盞乳白的茶。那公事也變成了雅事。更不說那些藝子、花魁每隔一段時日就要舉行鬥茶。後院的夫人、姑娘們也喜歡點茶。她們自小接受茶藝薰陶,時不時也要在家中或小圈子裡比上一比。茶藝,是分離於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烹、繡、花之外的雅事。其他的才藝,即使稚嫩,也不過是博得長輩們一笑,誇一句“有進步”、“孺子可教”。而茶藝,卻因為其更高一格的“雅”,在沒有將本事練到家的時候,極少有人拿出來賣弄。免得惹人笑話。陸家的大姑娘陸佳英倒是有一年在花朝節上露了一手。她身為陸家這一代的嫡長女,虔誠拜了師,鑽研五載,才敢在花朝節上表演點茶的手藝。也不過,得了一個“尚可”的評價。是以,當大家發現方瑾枝居然準備了茶藝時,都免不得驚上一驚。且不說別的,就方瑾枝那小胳膊,她拿得動水壺嗎?“這孩子是誰來著?”溫國公本來就對這些小姑娘家的表演沒什麼興趣,忽見方瑾枝站在長案前竟是要表演茶藝。他倒是拿出了幾分興致。老太太嗔他一眼,“你又忘了!她是三房的外孫女!”溫國公恍然大悟,笑著說:“是她啊,也不比那桌案高多少。”老太太沒接話,她知道溫國公的恍然大悟是裝出來的。等下回再見到方瑾枝,肯定還是不認識!“居然是點茶,”三老爺頗為感慨地說,“阿蓉就喜歡點茶,那一手好的點茶手藝,陸家挑不出來第二個。”三太太不愛聽三老爺提起那個處處比她生的嫡女都出彩的庶女!她勉強笑了一下,附和說:“可是這孩子有點太小了。”三老爺也不由皺了眉。入茶領著米寶兒和鹽寶兒,把點茶所需的器具一一擺上來。那擺在桌案上琳琅滿目的器具竟是有些古怪,仔細瞧看了才發現原來是比尋常的茶器小了一些。“嘖,聽說是專門找瓷玉軒專門打造的,咱們府上這位表姑娘可真有心!”剛剛表演了琵琶曲的陸佳茵看了一眼懶洋洋坐在溫國公身邊的陸無硯,有些陰陽怪氣地說。她說完了以後才發現陸佳蒲並沒有像往常那樣替方瑾枝說話。她有些詫異地側首望著身側的陸佳蒲。陸佳蒲皺著眉,目光落在桌案前正在擺放茶器的兩個丫鬟身上。“姐?”陸佳茵扯了一下陸佳蒲的袖子。陸佳蒲不由說:“你覺不覺得表妹身邊的那兩個丫鬟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有嗎?”陸佳茵皺皺眉,“誰要關注兩個低賤的丫鬟啊!”陸佳蒲向來是個心細的,她隱隱覺得方瑾枝身邊的那兩個丫鬟身上起了很大的變化。瞧著那兩個丫鬟行動間舉止得體,哪裡還像剛來溫國公府時的毛丫頭?五姑娘陸佳萱微笑著站出來,“點茶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完成的。不如佳萱彈一曲《點絳唇》,也好伴個音。”她又微笑著轉過頭去問方瑾枝:“表妹說好不好?”“當然再好不過了!”方瑾枝甜甜應著。陸佳萱雖然只有九歲,可是已經顯露出過人的容貌來,又是個溫柔得體的。她穿著一身妃色的襦裝坐在一旁,十指輕捻慢捻間,自成一道風景。陸佳茵翻了個白眼,嗤笑著說:“方瑾枝這個傻的還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