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場婚宴非同一般, 人群都靜下來,誰也沒敢出聲,只有眼神暗暗交流。“無硯?”長公主和陸申機離開人群,追上陸無硯。陸無硯停下腳步,他轉過身來,望著自己的父母,有些疲憊地說:“讓這場婚宴繼續。”陸申機皺著眉,問:“怎麼回事?是瑾枝跑了,還是被人拐跑了?兒子你別急,老子給你把人抓回來!”他說完,就風風火火地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喊身邊的副將調動兵馬。長公主沉思了片刻,才走上前去,拍了拍陸無硯的肩,寬慰他:“好,母親知道你的意思了。”陸無硯點點頭。長公主回到死寂一般的大廳,立在楚懷川身側,她威嚴的目光掃過整個大廳,肅道:“本宮這兒媳恰巧染了風寒,如今正在後宅歇息。這婚宴繼續,諸位請盡興。”她端起侍女遞過的酒一飲而盡。楚懷川也從侍女手中端過一盞酒,笑道:“那還是讓瑾枝好好歇著才是。”他又指著陸家的人,“那大夫可得請最好的。”陸家的人連聲應著,一個個臉上堆著笑,只是那笑瞧著並不真切。皇帝和長公主都這麼說了,誰還敢有異議?一個個端起酒杯繼續歡飲,就像還是在參加喜宴一樣。楚懷川偏著頭,湊近長公主,問:“皇姐,瑾枝怎麼了?”“不見了。”長公主臉上仍舊掛著端莊的笑,可是語氣裡卻添了幾分煩擾。“這……”楚懷川微微蹙起眉,“無硯呢?”“讓他回去歇著了,他的意思是婚宴繼續,其他事情的以後再說吧……”楚懷川沉思片刻,憂心道:“皇姐,朕擔心無硯。”“本宮明白你的意思,”長公主又飲了一杯酒,“這麼多年了,無硯一直都沒走出來。這些年,他雖然事事挑剔,可是身為母親,本宮知道他其實對什麼都不感興趣,沒什麼想要的,也沒有什麼執念,就連性命對他來說都可有可無……”“除了方瑾枝。”楚懷川把話接過來,“的確,無硯沒什麼喜歡的東西,可是喜歡方瑾枝就像入了魔,從方瑾枝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就整日把她帶在身邊。”“川兒,本宮擔心如果方瑾枝找不回來,無硯失去了唯一的執念,又變成以前那個樣子……”長公主閉上眼睛,藏起眼中的疲憊和擔憂。只要是有外人在的時候,長公主從來不敢流露半分的疲態。“皇姐別擔心,一定會找回來的。”楚懷川悄然嘆了口氣。他欠陸無硯,欠了他太多,一輩子都償還不完。一旁的陸佳蒲將長公主和楚懷川的話聽了進去,與他們兩個人不同,陸佳蒲更擔心方瑾枝。陸無硯一個人走進垂鞘院,正廳的小軒窗開著,窗下的長榻上是空的,遠處高腳凳上也是空的。恍惚間,他彷彿看見才六歲的方瑾枝踩在一把玫瑰小椅上,踮著腳望向青瓷魚缸裡的兩條紅鯉魚。一眨眼,她的身影又變了,變成窈窕的少女,垂著雙足坐在高腳凳上,手執一支雀翎逗弄青瓷魚缸裡已經老態龍鍾的紅鯉魚。一陣暖暖的春風從半開的小軒窗吹進來,那高腳凳上空無一人。陸無硯走過去,垂眼看向青瓷魚缸裡的魚。那兩條肥魚飄在水面上,翻著白肚皮,居然已經死了。後來被他抓來的那幾條小魚兒正繞著它們的屍體緩緩地遊。陸無硯撫手,將高腳桌上的青瓷魚缸打落在地。青瓷碎了一地,那幾條小小的魚兒在淌在地上的水漬裡翻著滾,尋找最後的水。它們的動作一點一點慢下來,動不了了。陸無硯緩步走進閣樓,他走到二房的繡房。繡臺上還放著那個繡了一半的荷包,粉色的,繡著雙蓮圖。他彷彿看見方瑾枝坐在藤椅裡,仰著頭對他彎著一雙眉眼,甜甜地說:“三哥哥,你可不許亂動哦,等我回來了要繼續繡的!咱們可說好了,等我繡好了,你要穿粉白的衣袍來配它!來,咱們拉鉤!”陸無硯後悔了。他不應該太顧慮方瑾枝的感受,他不應該循序漸進,他不應該默默等著她喜歡上自己,等著她信任自己,等著她長大。他應該把所有相關的人都殺了。他應該建一座宮殿,將方瑾枝養在其中,不許任何人接觸她!方瑾枝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三天後了,她覺得渾身無力,而且頭疼難忍,總是想睡覺。她努力睜開眼睛,終於看清平平和安安擔心的眼睛。“姐姐!”“姐姐……”方瑾枝費力地想要支撐自己保持清醒,可是她做不到,很快又閉上了眼睛,疲憊地想要重新睡著。她在迷迷糊糊之中知道平平和安安為她喝了水,又在她耳邊說了好多話。平平和安安都說了些什麼?方瑾枝沒有聽清,只知道她們兩個一直在她耳邊一遍又一遍地喊:“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帶著滿滿的擔憂,有的時候還會帶著一股隱忍的哭腔。方瑾枝斷斷續續地醒過來幾次,又總是在一種十分迷糊的狀態之中。期間都是平平和安安喂她喝水,又餵了一些清粥。除了平平和安安,她沒有再見到別人。可是她知道正在一輛馬車上,馬車朝著遠離陸無硯的方向離去。後來馬車終於停了下來,又換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