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無硯一接到訊息就騎馬趕了過來,此時還有些喘。他盯著楚懷川,一時沒吭聲。楚懷川“嘖”了一聲:“朕……呸,改自稱!我知道你不想當皇帝,可我也不想當了啊,我家裡的豬好久沒餵了,再不回去要餓死了!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你可別逼我哈!”陸無硯望著楚懷川的眼裡逐漸染上幾分帶了溫度的笑意。真的是楚懷川。陸無硯笑著說:“你可以走,但是你兒子得留下。”楚懷川錯愕地回頭看向楚享樂。又一年,遼滅燕。自此,曾經的荊國和燕國都歸到大遼的版圖。大軍回城,天下同慶。楚映司退位,將皇位傳給楚享樂。同時,陸申機也辭去軍職。二人離開朝堂,仗劍江湖。原本陸申機的一品上將軍一職給了封陽鴻。朝中空缺許久的左相一職,由楚懷川欽點,落於年紀輕輕的秦錦峰肩上。六歲的楚享樂登基,國中武有封陽鴻,文有秦錦峰,傾力扶持。楚享樂登基以後的 番外(一)千座山巒相疊, 形成虛虛實實縹緲的景兒。一座純白玉石所造的巨大宮殿懸于山巒之間, 仿若被浮雲所託。白色的宮殿忽綻出一抹異彩,將下方千萬裡霎時照出一層琉璃光暈。——尊者醒過來了。寒冰室內,一張璞石寶玉床上靜靜睡著個美人。只是這美人只有半邊皎容,而她的另外一邊臉頰被紅色的胎記佔據。那紅色的胎記起於眼下, 穿過右臉,又延於玉頸,一直隱在白色的衣襟裡。顯得醜陋可怖。濃密的眼睫顫了顫,那雙闔了百餘年的眼睛終於睜開了。也就是在她睜開眼睛的瞬間,她右臉可怖的紅色胎記緩緩淡去。她清澈的眼瞳望著寒冰室屋頂盤旋的光影,那些光影逐漸變幻成不同的情景,有人, 有景。似真亦幻。待到那些幻影轟然消散的時候,她眸光一滯, 終於從那些雜亂的思緒裡抽回心緒。溫暖的, 失落的,痛苦而刻骨的。她叫善鹿, 鹿宗尊者。而那個楚月兮, 不過是她在夢境裡用意念虛幻的一道殘影。“孩子, 你醒過來了。”另一位年紀稍長的美人坐在床邊,溫柔地望著她。她抬起手,輕輕撫著善鹿的長髮。善鹿閉了一下眼睛,才開口:“師父,這算什麼?對我的懲罰?”髻瀛仍舊動作溫柔地給她梳理著長髮, 微笑著說:“善鹿,你要記著。心存善念是好事,可是你要有行善的能力,否則在這個險惡的天地間,善只會給你帶來厄運。”寒冰室裡陷入長久的沉靜,許久之後,善鹿才微微點頭。“對了,這段時日,團雲很想你。”聽到“團雲”這個名字,善鹿的眸中終於浮現了一抹暖意。一隻雪白的小兔子從外面跑進來,一下子跳上璞玉寶石床。善鹿坐起來,將雪白的小傢伙捧在掌心裡。忽然,一聲巨響之後,團雲身量霎時拔高,以一種誇張的速度膨脹,直至龐大的身軀充滿整個寒冰室,變成一隻醜陋的妖獸。巨口一張,就將呆愣中的善鹿吞入腹中。寒冰室內響起一聲輕微的嘆息聲,髻瀛輕輕揮手,巨大的妖獸霎時化成一綹兒黑煙。那原本被妖獸吞入腹中的善鹿,臉色蒼白地坐在璞玉寶石床上。鮮紅的血跡順著她的嘴角流出,一滴一滴落在玉床上。“你還是沒做到。”髻瀛輕輕搖頭。善鹿抬起頭來望著她,不可思議地質問:“您是不是要告訴我陪我長大的團雲其實只是您用意念幻化出來的?”髻瀛笑得很慈悲。善鹿雙手捂著臉,整個人仿若被巨大的疲憊和挫敗感包圍。髻瀛繼續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頭髮,緩聲道:“拋棄你所有的善念,或者成為無人能敵的上尊,你只能二選一。”她臉上溫柔的笑意忽然散去,話鋒一轉:“孩子,你已經失敗很多次了。為師不想親手抹滅你。鹿宗不需要一個只有稚善沒有能力的花瓶尊者。”善鹿錦緞一樣的長髮披散下來,遮住她的眼。第二日,善鹿去了百兵閣。百兵閣裡放著鹿宗這些年收集而來的兵器,其中不乏上古時期留下來的寶器。“去吧,去挑選屬於你的武器。”髻瀛立在門口候著。縱使她在鹿宗有著至高的權利、地位,也不能踏進百兵閣,因為這百兵閣只有鹿宗的尊者才可踏入。善鹿一進去,就感覺到了一種仿若來自上古時的可怕壓迫感。而磅礴的靈力更是在室內亂竄。她深吸一口氣,穩了穩心神,不讓心脈被這些靈力所擾。纏絲劍、天問殺鞭、落楓弓、碎骨鉞、血雲印、落罹箜篌、千魂琴……善鹿從這些至寶間走過,最後在一把普普通通的重刀前停下來。她的目光凝在這把刀上,許久之後才將這把刀從架子上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