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茫茫然的目光落在他手下的紙張上。程遲還在催促:“你就忍心看著同學,因為沒寫夠萬字檢討而不能上學?”有人小聲問朋友:“不會吧,不寫檢討程遲真的會被勸退嗎?”朋友:“也就你這個傻逼信。程遲要是想進學校,誰能攔得住?”“……哦。”阮音書聽到程遲這點睛的一句,臉上終於有鬆動的神色,“那……那我,先隨便說一段吧,你隨便聽聽,然後自己改寫一下。”程遲筆尖在指間亂晃:“行啊。”“你先大致把整件事描述一遍,”阮音書按照自己的思路念著,“比如x月x日,逐物杯比賽出了結果,但獲獎的居然是……在同學向我求助的時候,我心裡動了別的想法,於是讓他們約魏晟……就在他們討論的時候,我讓廣播站也……”大致描述了一遍情形,阮音書又道:“再然後就是你這麼做的動機,檢討檢討,是寫出來求得原諒的東西,所以你最好還是從好的方面下手,比如為了同學打抱不平,加上看他們猶豫不決……”這麼粗略地一說,阮音書感覺也有一兩千字了。程遲低頭慢悠悠地寫著,她過去一看,眨眼:“我不是讓你改寫一下嗎,你怎麼什麼都沒改呀?”“你說的挺好的,我沒必要改。”他很有道理的模樣。阮音書:?“但是你這樣……”“怎樣?”如果程遲自己改了點還好說,他現在一點沒改,此前又沒有過教檢討的先例,她老覺得自己在不對的邊緣瘋狂試探。“這樣不跟抄作業一樣嗎,一點自己的思考都沒有。”她又開始老神在在地說道了:“教只是傳授給你方法,具體的還是要你自己分析自己來呀。不然這樣的話,還有什麼原則。”阮音書太認真地跟沒原則的人講原則,後面一排幾個人都竭力憋著笑。“這不是巧了麼,我想的和你想的一樣。”程遲左耳進右耳出,扯了一下耳垂,“而且檢討又不是作業,所以算不上抄作業。”“……”她鼓著嘴,坐回位置上:“剩下的我不具體說了,你先寫自己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這部分吧,你覺得你錯在哪兒呢?”他仍然在轉著筆,語調鬆散懶倦,“我沒錯啊。”片刻都不思索,可以說是脫口而出了。阮音書:“……”“就算你覺得你沒錯,也要編一點,寫檢討就像寫作文一樣,要沒話找話。”程遲狀似瞭然地點了點頭,然後落筆,一邊落筆一邊把自己要寫的唸了出來:“我深刻認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我錯就錯在……我有個屁的錯。”她聽得簡直要顱骨爆炸了,趕緊小跑過去握住他筆桿:“檢討這麼寫,你瘋了吧!”“那怎麼辦,”他好像還很委屈,“你又不教我。”阮音書被他折騰得脾氣也沒了,原則也放寬了,她轉頭看了看窗外的綠植,飽滿清新的葉擁簇在日光下。她長長地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好,我教你。但是我每教你寫一段,你要自己寫一句總結。”似乎真的做了很大的讓步,她又認真嚴肅地補充:“如果再這麼瞎寫我就走了。”程遲打了個響指:“成交。”不遠處花壇裡走過一隻小博美犬,步履輕柔,腳印壓在泥土裡,按出一朵梅花。風和煦溫柔,枝葉被拂動得沙沙作響,暖黃色的光嘩啦啦地從窗外湧入,落在教室的地板磚上,被隔檔成一塊一塊的暖調色塊。少女坐在倒數第二排的椅子上,為了方便講話回過身,手肘交疊壓在椅背上頭,下巴擱在手肘。她講話聲音細軟,難得有了短暫的放鬆狀態,配上暖融融的光,舒服得人昏昏欲睡。張弛有度的氛圍充盈了整個空間。看他把最後一句寫完,阮音書這才如獲大赦地站起身,走回位置上的時候不自覺地伸了個懶腰,像貓打了個盹。少女抬手時衣服也跟著往上,飄飄蕩蕩的衣襬勾勒出纖細腰肢。程遲不自在咳了一聲,目光轉開,筆隨手扔在桌面上。“你把檢討給我吧,我明天順便幫你交,”阮音書抬頭看了眼時間,“我現在也該走了。”說完,她回頭看幾個檢討還沒寫完的:“你們明天中午之前給我吧。”後面一片鬼哭狼嚎聲傳來:“寫不出寫不出,還差一千字死活湊不出來了……”有人看程遲站起來了,抬頭問:“遲哥寫完了?”“課代表這不是樂於助人地幫我寫完了麼。”那人繼續哀嚎:“那課代表可以教我寫一下嗎?!”程遲毫不留情:“不行。”阮音書正想回頭看看情況,被少年一把拽過,推著她出了教室:“走,去吃火鍋。”後面還傳來此起彼伏的嚎叫:“就不能把你的小捷徑借我們走一下嘛……”他腳步加快,把聲音甩在腦後。被他帶著走出長廊,阮音書這才驟然回過神來:“去吃火鍋嗎?”“是啊,慶祝一下我把檢討寫完了,”他低眉看她,“不行?”“可以是可以……但是我沒和我媽說,她現在在外面等著接我回家呢,”阮音書說,“明天或者後天吧?我總要先和她說一下。”“也是。”他怎麼忘了她可是什麼都要跟家裡人報備的小白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