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62頁

這一睡,就沒能再起來。 紛爭初顯天泰九年二月初八日,趙太后薨。皇城北樓的大鐘敲響二十七下,聲聞十餘里,而後整個京城所有寺廟同時敲響喪鐘。京師之內聽見鐘聲的人家,都要立刻換下鮮豔的衣裳,緊急準備素色衣服鞋履。官宦之家則須得裁製喪服,預備入宮哭靈。至於京城之外,須得禮部派人沿途傳遞詔書與訃告,然後依禮開始服喪,百天之內不得宴飲、嫁娶,禁屠宰。這些事情自然有下面的人去處置,而這會兒,李定宸和越羅跪在萬年宮裡,都還有些緩不過來。好好的一個人,就這麼沒了?生死無常,本來就是最容易引人迷惘之事,尤其是親近之人一朝離世,留下活著的人痛心煎熬,幾乎難以對外界形成反應。越羅雖然同樣滿心悲傷,但還是不得不打起精神來,料理諸事。江太后已經哭暈過去,李定宸又是這樣,總要有個人撐起來。要對外發訃告,要派人前往百官家中通報,發放布匹令制喪服,詔命凡在京官員命婦入宮哭臨,要向全天下通報訊息,還要準備入殮、棺槨、隨葬品及墓地,諡號等事,身後事哪一件都不容輕忽。壽衣竟是一早就準備好的,是趙太后偷偷命人準備的,只瞞著她們沒給知道。可見她自己對今日早有預料,越是如此,便越是令人肝腸摧折。作為兒媳,越羅要親手為趙太后更衣。換衣服時,趙太后的肌膚摸起來還是柔軟的,帶著溫度。換好了層層疊疊的繁複禮服,她靜靜的躺在那裡,面色安詳,雙目緊閉,幾乎讓人疑心她只是睡著了,並未與眾人生死相隔。她只能安慰自己,至少趙太后走得很安詳,雖然是病體,但顯然沒有受太多折磨。在她這個年紀,又是睡夢中安詳逝去,已經可算得上是喜喪了。只是這話,卻是不能跟李定宸說的。更衣之後入殮,趙太后是嫡母,是要諸子皆在場的,幾位早就已經分封出宮的親王、王妃都被請了過來。而李定宸自從看到他們之後,就一直沉著臉,看上去隨時都處在爆發的邊緣。雖說趙太后纏綿病榻已久,此時崩逝與劉姑姑的事關係不大,但多少還是有些關聯的。李定宸此刻正在哀毀之中,情感大過理智,知道這些人中必有一個是劉姑姑之事的幕後主使,焉能不恨?若不是怕鬧起來擾了趙太后英靈,讓她死後也不得安寧,他只怕一時一刻都忍不下去。越羅跪在她身邊,藉著寬闊袍袖的遮擋,緊緊抓著他的手。李定宸幾乎是立刻就反過來抓緊了她,越羅覺得手腕被他掐得生疼,但面上並沒有露出來。她還記得李定宸跟自己說過,江太后雖是生母,但因為他先是太子,後是皇帝,江太后對他寄予厚望,反而一直管得十分嚴格,反倒是趙太后更像是溫柔的慈母,會關心他是不是餓著凍著累著,還親手給他做過衣裳和吃食。可以說李定宸十幾年來感受到的為數不多的溫暖,都是從她身上得到的。這幾年來李定宸性情越發跳脫,讓江太后和王霄都頭疼得很,也只在趙太后面前才肯乖順些。偏偏他年紀漸長,出於少年人的自尊心和帝王身份的限制,已經很久沒有坐下來跟趙太后好好說過話了,所有的依戀之情都只能封存在心底,不及表達,便永遠失去了這個機會。所以很快,李定宸又下詔,命在京官員命婦具喪服入臨,二十七日方止。外官及命婦聞訃日成服,與在京者同。至於大行皇太后諡號,禮部擬了好幾次,送上來他都不滿意,命再議。諡號也就罷了,無非就是挑各種美字,總能選到合適的。但要求在京官員哭臨二十七日,這不單是逾禮,更重要的是,這樣一來,就相當於這一個月之內荒廢了朝事,非但罷了早朝,連批閱奏摺的時間都沒有了。於是這份奏摺一下,立刻有無數人上書請求皇帝收回成命。其實通常來說,因為是喪事,朝臣們一般都會通情達理,便是喪儀略有逾禮之處,也只是表明皇帝對大行皇太后的重視及心中的哀痛,大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要不是不能忍,他們也不願意在這個時候上摺子。僵持一日,第二日王霄入宮,與李定宸密談了半個時辰,而後百官哭臨二十七日改成了七日。但李定宸自己卻是堅定的要服喪二十七日,喪服不朝,剩下二十天的早朝,群臣們只能在王霄的帶領下對著空空的御座行禮。雖然仍舊比之大秦朝所有的后妃都隆重,但既然是討價還價的結果,朝臣們也只能勉強接受了。而後是設靈堂哭奠,大殮,裝槨,封棺。李定宸諸事不管,每日作為孝子跪在靈前,偶爾分心,也是跟禮部的官員爭各種儀制。越羅雖然有許多事要安排,但也同樣儘量抽出時間過去。這樣一來,幾位親王和王妃也不敢懈怠,每日起早貪黑,從王府趕過來守喪。而有了他們,其餘宗室和官員及命婦更不敢懈怠,膝蓋跪腫了眼睛哭紅了也只能熬著。在這樣一群人之中,某幾個人雖然穿著素服,每日也跟著跪在靈前,但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