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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在賈家時,因後宅裡是不允許祭祀的,所以就算是思念父母,也只能偷偷垂淚,或是自己燃一炷香也就完了,總不能盡心。後來到了薛家,倒是自在了,然而黛玉想著墳塋和祖宅都在這裡,就算在京城遙祭,也沒有多少意思,便也罷了。如今回到揚州,才要正式開始以林氏長女的身份,在林家祠堂內,供奉祭拜父母先人。柏楊和薛蟠知道她百感交集,必定有許多話想說,這時候不需要外人在場,讓她痛痛快快的發洩出來才好,因此也不提去祭拜的事,自跟著下人去安頓了。這裡黛玉在紫鵑和唐嬤嬤的簇擁下,來到祠堂,看他們將東西一一準備齊全之後,便讓人都出去了,自己獨自留在祠堂內。一見了靈位,黛玉幾乎難以自控。但她始終記得柏楊對她說過的話,往後不可再哭。況且這是時隔多年後正式祭拜父母,若哭哭啼啼,怕只會惹得他們懸心,因此竭力忍耐住了,只上了香之後,狠狠叩了幾個頭。額頭觸在木質的地板上,發出“咚咚”的聲音,黛玉微微一愣,總覺得這聲音與平常聽到的不太一樣。她下意識的抬手在旁邊的位置敲了敲,果然聲音更沉悶些,也沒有隱約的迴響聲。這地面下是空的?她小心的揭開薄薄的墊子,試了幾次,果然將這塊木板揭了下來。而木板之下的確是個空格,裡面放著一隻紅木盒子。在林家祠堂之內,又是放在主任們磕頭之處,這東西會是誰留下來的,可想而知。黛玉萬沒想到這祠堂裡竟還留下了這樣的東西,連忙將盒子取出,小心的開啟。盒子裡並沒有別的東西,只有一封寫在上好生絹上的信。信是林如海寫給她的。黛玉顫抖著看完了這封信,不由抬手死死地捂住嘴,若非如此,她生怕自己下一秒就會哭出來。她眉頭微微蹙著,努力睜大眼睛,心裡拼命告訴自己,不能哭不能哭,然而唇間還是溢位了一聲哽咽,“爹……娘……女兒不孝……” 可憐天下父母心林如海久經仕宦, 何況並不是驟然得疾病去的,中途纏綿病榻數月時間,足夠他為許多事情做好打算。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又怎麼可能不對獨生女兒將來的事有所安排?那時黛玉還住在賈家,林如海略有精神, 安排這些東西時她還沒回來, 而等她跟著賈璉回來, 那時林如海已是沉痾難起, 隨時都會油盡燈枯,就是想叮囑什麼,也沒有精神。況且重病之身,周圍自然少不了有人伺候, 也不便多言。所以這封信, 究竟是什麼時候準備的, 又是什麼時候放進來的,黛玉不得而知。然而在這封信上,林如海將他所有的安排一一盡述, 有些是黛玉原本就知道的,有些卻是她如何都想不到的。譬如林家的財產,絕大多數暫時由賈家接手了, 但是真正事關命脈的部分,林如海早已安排心腹負責,算是為林家保留一點火種,也免得黛玉孤身一人, 在京城行動艱難。賈家雖然是姻親,但人走茶涼的道理,林如海再明白不過。甚至信裡還提到了她和寶玉的婚事。說這本是她母親還在時,同賈母通訊,口頭定下的。原本他讓黛玉進京,胃腸沒有讓小孩子們多相處,將來感情自然更好的打算。然而自己這一去,這門親事恐怕就要作罷。所以林如海在信中讓黛玉忘了此事,至於她的終身,他亦另有安排。林如海身為探花,又是巡鹽御史這樣舉足輕重的位置,在揚州城裡,自然備受推崇。無論是官員們,還是揚州城附近的文士,都對他十分佩服。而林如海,作為前輩,自然也頗指點過幾位年輕士子。而在這些人之中,他看中了一個,無論人品才學樣貌都算是出眾,但又並不格外出挑,家世也只是尋常。這樣的家庭,黛玉若嫁過去,當家做主自然不在話下,而她的身份,也讓公婆不敢為難。男方那邊,林如海早就安排好了。那人才學不錯,憑著他一點香火舊情,入京趕考,想來當能榜上有名,外放做個官員。等再過幾年,倘若黛玉和寶玉婚事未成,而這人已在官場中站穩了位置,便可持林如海的信物前往賈家求娶。既有父母之命,賈家又不會為寶玉聘她,自然會痛快放人。那些家資,便只當是多謝賈家數年來照看扶持她所費。除此之外,還有些瑣碎小事,但凡能夠想得到的,林如海都在這裡交代了。寫到後面,許多地方甚至有重複和繆亂,想來那時林如海的精神已經不濟,又過分擔心她孤苦無依的未來,以至於有些失措,才會如此。黛玉想到這裡,悲從中來,如何能忍?是她不孝,才讓重病在床的父親,還要為自己如此操心,事無鉅細的進行安排。是她不孝,所以當時悲傷太過,葬禮結束之後,甚至不敢再踏入這間祠堂,離開時也只在門口磕了個頭,以至於父親一番苦心,都付諸流水。如果能夠早早看到這封信,如果能夠早早知道父親這一番苦心孤詣的安排,也許她的人生,就不會是後來那般模樣了。深想下去,若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