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墨頓了頓,臉上已顯出幾分冷峻來,“你若一定不肯,我也只好讓南嬤嬤叫幾個人牙子來,天大地大,總有你的容身之地。”這也許是唬人的話,可他的語氣又不像是開玩笑的。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玲瓏到底有些懼怕,漸漸收住淚,見朱墨面色冷然,只得無計可施的伏地磕了個頭,哽咽道:“那就請大人將我送回尚書府吧,婢子的家人還在府中,婢子不願舍他們而去。”沒想到朱墨真這般狠心,玲瓏也只好選擇一條對自己最划算的出路,留在林家,至少以後還有希望;可若是任由南嬤嬤將她許嫁,誰知道會找些什麼人來,也許會遠遠地嫁去南邊也說不定——這婆子可是慣會看人下菜碟的。朱墨貌似對她的答覆很滿意,“如此甚好,你本是林夫人差人送來,見你完璧歸趙,林夫人想必也很高興。”可不正是“完璧歸趙”麼,玲瓏心頭如在滴血,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大人執意要為我另謀出路,究竟是出於您自己的心意,還是受了別人的指使?”這話問得頗為大膽,可她著實痴心妄想,即便是在最後關頭,也要確定自己敗在何人之手,否則看著一腔真心付諸東流,她好不甘心——她在這府裡待了許久,朱大人對她縱使不算熱情,可也從未說打發她出去,偏偏是到楚家去過幾遭之後,才說起這番話來,容不得玲瓏不多想。朱墨靜靜地看著她,“你真想知道麼?”玲瓏渾身的勇氣陡然消失於無形,連骨頭都痠軟下來,她喃喃露出一絲苦笑:“婢子無禮了,大人莫要怪婢子冒昧。”她鄭重的拜了三拜,才無精打采的低頭離去。朱墨全神貫注繼續手裡的工作,待匕首的刃尖打磨的精光鋥亮,才沉聲道:“進來吧。”雕花木門外出現一個鬼頭鬼腦的身影,成柱一臉尷尬的進來,“好好的,大人怎麼想起玲瓏姑娘來了?”“你想知道些什麼?是不是也要說給那邊聽?”朱墨望著他微微笑道。成柱唬了一跳,“小的不敢。”朱墨卻於此時負手站起身來,“無妨,我也沒怪你。”他湛黑的眼仁中驀地閃過一絲笑意,“守不住秘密,是你的壞處,也是你的好處。”“啊?”這下成柱的榆木腦袋可就真的不能理解了。朱墨懶得與他多費唇舌,隨口問道:“現在什麼時辰了?”“已經午時二刻了。”成柱知道他關心比試的事,“咱們若要及時趕去西山,最遲再過兩刻便要出發。”他想了想,道:“大人,咱們要不要帶些金瘡藥在身上?”畢竟刀劍無眼,指不定會是誰掛彩。朱墨輕輕“唔”了聲,也不知聽沒聽見,繼而輕輕笑道:“帶上吧。”他的目光落在書案上一盒胭脂膏子上,那是他從楚瑜的妝臺裡蒐羅來的。非常無心的,他將那盒胭脂揣進袖裡。不提主僕二人應付比武的忙亂,楚瑜在孃家亦是坐立難安,午膳的時候雖然埋頭盯著飯粒,卻是食不知味,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吃了些什麼。直到何氏用筷子在她碗沿連敲了幾下,她才猛地醒悟過來。何氏信奉食不言寢不語的戒條,用飯的時候相當肅然。楚瑜本不該在這時打擾她,可那件事攪得牽腸掛肚,她不得不開口問道:“今兒怎麼沒看見哥哥,母親可知他往哪兒去了?”語氣是相當小心的。何氏手腳麻溜的夾了一塊江珧柱,爽利回道:“他找朱十三決鬥去了,說是在西山圍場。”楚瑜沒想到她回答得這樣乾脆,自己兩眼都有些發矇,“母親怎麼不攔住他?成日家打打殺殺的,像什麼樣子!”“我為什麼要攔?”何氏睃了她一眼,顯然並未當一回事,“你哥哥正在血氣方剛的年紀,年輕人彼此考究些武藝算得了什麼,又不是為非作歹。”“那若是不小心受傷掛彩呢?”楚瑜咬著唇道。何氏放下筷子,專注的看向她,“你哥哥不學無術,一身本領可是實打實的,你覺得別人傷得了他麼?”她婉轉的睨了眼楚瑜,“還是說,你擔心的是朱十三?”楚瑜臉紅了,忙埋頭扒了一株青菜,輕咳著道:“朱大人有官職在身,若因此耽擱了公務,總是不好。”何氏面上一副平平淡淡的神情,“他那樣對你,吃點苦頭也是應當,即便死了也沒什麼,反正他們朱家也沒個族中長輩約束,你正好可以搬出來。”“……”楚瑜被何氏的話噎得無言以辯。儘管先前有一段日子,她的確就是這麼想的,可是從別人嘴裡說出來,難免讓人心驚肉跳。萬一何氏一語成讖,姓朱的果真命喪西山該怎麼好?她可不願做寡婦,哪怕是個有錢的寡婦。一下午楚瑜都是在徘徊猶疑中度過的,巴不得聽到兩人的訊息,又害怕聽到那頭的訊息——楚蒙這笨手笨腳的傻大個,不曉得懂不懂點到即止,早知如此,自己就該悄悄跟過去才對,免得事情一發不可收拾。聽到二門上的小廝傳話,說大少爺回來了,楚瑜忙領著盼春迎上前去,一見面就問他,“如何了?”楚蒙的樣子果然是打了架,遍身的衣衫都破破爛爛的,沾了不少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