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墨沒有否認。楚瑜這下可羞愧極了,她自己倒是補足了好眠,可是朱墨連合眼的機會都沒有呢,而楚瑜也是知道的,進入冬季之後,她食慾更好,身子沒準也比以前重了些。楚瑜有些羞恥的問道:“你……要不要先回房去睡一睡?”雖然是好意,朱墨卻忍不住發笑,“馬上就要給人拜年了,再躺一躺,豈不這一年都要睡過去了?”誰都想在新年博個好意頭。楚瑜忙道:“那、你快去忙吧,我來放咱家的鞭炮。”她嘴上勇猛無比,等真把火-藥引線掛到樹梢上,便又束手束腳起來了。末了還是朱墨劈手奪過她手裡燃著的線香頭,但聞炮竹聲響,噼裡啪啦的聲音響徹了整條街。楚瑜聞著有些刺鼻的火-藥氣味,並未像往常那樣表示嫌惡,反倒十分高興,覺得新年新氣象,這炮竹響動真是洪亮且悅耳。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大約便是這樣的光景。就連庭院中瀰漫的那陣白煙也未引起她的反感,反而饒有意趣的看著,覺得它們好似山間嫋嫋升起的晨霧。這比喻在她看來十分美妙,她自己也覺得很滿意。正如朱墨所言,辰時過後,陸續有親朋故舊過來串門子,美其名曰為拜年。南明侯世子鍾墾也來了,因著他常常將朱墨拉出去吃酒閒逛,楚瑜見了他便沒好臉色,鍾墾大約也清楚這一點,致祝詞的時候亦是扭扭捏捏的,跟個新媳婦一般。楚瑜於是撲哧一笑,念在開年自從四姑娘楚璃被送去杭州,國公府就只剩下五小姐楚珝這麼一個未嫁的女兒。楚珝臉上的創痕早已平復,而她與安王蕭啟的婚事也已定下,正月底便要出閣了。楚瑜身為新王妃的親妹,又頂著個正三品誥命夫人的名號,自然得親去送嫁。不過她很難讓臉上展露出真心實意的笑容,當然,楚珝也未必在乎——此刻她躊躇滿志的端坐在硃紅花轎中,喜帕蓋著,看不清底下的形容,可以想見是沉靜而美麗的,因為等待她的是輝煌燦爛的人生。一直到花轎離開了國公府,穿過了街市,楚瑜仍覺得胸口悶悶的,彷彿腔子裡塞了一大團豬鬃般,透不過氣來。楚珝在這樁婚事中所做的種種“努力”,楚瑜未向任何人明示,為的是怕橫生波折;但是不說,折磨的卻是她自己。朱墨一眼看出她情緒有異,執起她的手溫聲問道:“什麼事讓你不痛快?”不知怎的,楚瑜對任何人都覺難以啟齒,但在朱墨這種溫言細語的安撫下,她反倒竹筒倒豆子一般什麼都說出來了,說完又有些自惱:畢竟不是什麼光榮的事,白讓別人看笑話。朱墨並沒有笑,只靜靜地想了想,說道:“你覺得她做得不對,因此良心不安麼?”“我沒有這麼說。”楚瑜彆扭的想將手指從他掌心裡抽回,可惜沒有成功。要說為楚璃打抱不平,也不見得。論起來,楚璃和她的關係更要壞些,楚珝至少還能維持表面上的和氣。楚瑜只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憋屈滋味。朱墨心平氣和的看著她,“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我並不覺得你五姐有什麼錯的。她一心想要嫁入安王府,如今便是得償所願,縱然你四姐中了旁人的算計,那也是她自己沉不住氣在先。安王妃的作為或許有損道義,但換了下次,她還是會這麼做的。”“我也沒想怪她,只是……”楚瑜悶悶說道,猶豫該如何措辭,“為了蕭啟這樣的男人,實在太不值得。”朱墨笑了,“你覺得不值,那只是你以為,但是在安王妃看來,或許卻是她所能得到最好的選擇,她不過求仁得仁而已。況且各人的品味各不相同,焉知她不是對於安王暗生情愫,才費盡心思想要成為那人的妻室?要拿我來說,我若不是對你一見鍾情,也不會貿貿然到你家提親了。”楚瑜瞥了他一眼,她對於這件事本就是存疑的,虧朱墨還有臉拿來說嘴。楚瑜從來不相信什麼一見鍾情的鬼話,但是她與朱墨在那之前確實只見過一面而已,莫非朱墨暗地裡竟一直注意著她麼?若真如此,楚瑜倒覺得一陣惡寒。此時討論的並不是她自己的問題,楚瑜只得先將心事撇開,嘆了一聲道:“我只是惋惜世態炎涼,即便親如姊妹,背地裡也有許多不能對人言說之處,委實令人心寒,竟不知天底下有誰是可以真心相信。”“你還有我呢。”朱墨肅容說道,緊緊抓著她的手,“阿瑜,請你無論有什麼心事,都不要隱瞞我。無論你說什麼,我都會認真聽的。”他慣會此類哄人的伎倆,但楚瑜這回聽著,心裡卻有些微妙的觸動。她模糊覺得朱墨並沒有說假話,無論朱墨平時的態度多麼輕佻,至少他從未忽略楚瑜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細微的動作。在他那看似不可靠的外表下,卻是極為可靠的,讓人可以放心大膽的吐露不快。楚瑜下意識望向朱墨的眼,見他雙眸澄澈,且暗含著鼓勵意味,讓人不能推脫。鬼神神差般的,楚瑜輕輕點了點頭,“好。”二月裡的一個清晨,楚瑜隨意穿了件淡綠褙子,在廚房跟著新來的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