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見楚瑜提起舊事,一個個俱掩口輕笑,雖不敢幫腔,太平拳是人人都愛的。林夫人大感惱火,死死盯著這美貌慧黠的小娘子,恨不得一口吃了她似的。聽說楚家的姑娘都知書識禮,怎麼偏這一個口無遮攔?她待要分辯兩句,眼睛一瞥,就見眾夫人悄無聲息的圍上來,顯見得是在看熱鬧。再糾纏下去也是無益,誰知道這死丫頭還會抖摟出什麼底細來,林夫人只好硬生生將咒罵之語收回,鐵青著銀盤臉離去。眾人暗道一聲失望。錢氏拍了拍楚瑜肩膀,又驚訝又不解的看著她,“你怎麼敢對尚書夫人說這樣的話?我還以為你會忍一忍呢。”楚瑜何嘗不知道忍一時風平浪靜,可她就是氣不過林夫人那副醜惡嘴臉,寧可冒著得罪她的風險,也要刺她兩句。其實也沒大不了的,她是衛尉大人的夫人,合該囂張一些,林夫人也不敢將她怎麼著——這女人就只會虛張聲勢罷了。楚瑜隱隱覺得自己的性子發生了些變化,這變化是被朱墨嬌慣出來的。她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但是總覺得,自己距離何氏教匯出的淑女形象越來越遠了,反而在朝著朱墨期望的方向慢慢轉移。楚瑜身上不禁起了肌慄。錢氏出了會神,因笑道:“你刺她兩句也好,誰讓她為人驕橫,也該吃點苦頭。”林夫人非但出身格格不入,性子也與廳中的女人們相去甚遠,因此楚瑜適才的舉動倒可說成為民除害。楚瑜恬淡一笑,不予置評。花廳的另一頭,一個小丫頭忽然風風火火跑來,向楚瑜施了一禮道:“六姑奶奶,三小姐請您立刻過去一趟。”楚瑜認出她是伺候三姐楚珊的冬兒,還以為楚珊出了何大事,匆匆向錢氏道了別,便隨她往後院中去。誰知到了目的地,見到的卻是楚珊愁眉不展的臉容,她急忙拉起楚瑜的手,“六妹,你可一定得幫幫我。”楚瑜見她毫髮無損,心中略略安定,又環顧四周,見是一群妙齡女子簇擁在一處,當中的一個如眾星拱月一般,傲然抬起下巴道:“楚姐姐,咱們私底下的玩意,你把外人拉來做什麼?”楚珊辯道:“朱夫人怎算得外人,她也是今日的客人,怎麼,魏妹妹不想讓賓主盡歡麼?”原來說話的便是淑寧大長公主的嫡孫女魏姝,適才魏姝組織眾女鬥草簪花為樂,楚珊輸了不少銅子,後來魏姝又說比賽畫藝,楚珊於此道實在生疏,不得已只好命冬兒前來求助。楚瑜不禁啼笑皆非,還以為是多大的事,原來只為這個,不過楚珊仍將她當孃家姊妹看待,又令楚瑜打心眼裡感到高興,還以為嫁人之後,姊妹之間便會生分了呢。她大大方方走上前去,望著零落散在地上的花草,“只許畫眼前這些麼?還是不拘哪種都可以?”魏姝將她的坦蕩理解為傲慢,不悅道:“你姐姐都露怯,你倒不怕?”楚瑜看起來比她的年紀還小些,魏姝當然不把她放在眼裡。楚瑜好脾氣的回道:“我們楚家講究術業專攻,姐姐擅琴,畫藝上卻平常,我卻不同。”還真以為自己有多大斤兩呢,魏姝更加不快,從鼻子裡哼了一聲,“那就等著看你的本事了。”她自己出身顯赫,對衛尉之妻毫無尊敬之意,楚瑜也不以為忤,平靜的將方才那句問話重複了一遍。魏姝撇嘴道:“隨你畫什麼,只要能看出功底來。”楚瑜頷首,上前攤開裙子,學著她們的樣子席地而坐。自有侍兒上前將畫布鋪展,筆墨紙硯一應都是準備好的。魏姝見她鎮定自若,心裡反而打起鼓來,唯恐這位不速之客大放異彩,將風頭盡皆佔去。她臉色變了又變,猝然起身道:“等一等,我還要叫一個人來。”眾人紛紛不平,嬉鬧做一團,“魏姐姐,連你也耍詐!”魏姝好生安撫住她們,“胡說什麼,我只不過想多個人活絡活絡,等你們見了就知道了。”待魏姝拉著那位貴客過來,眾人皆眼前一亮,楚瑜亦怔了怔,原來魏姝領來的不是旁人,正是四公主蕭寶寧。比起一貫的雍容自持,蕭寶寧此時多出幾分恬和笑意,“眾位妹妹不必拘禮,今日只為飲宴而來,自是以玩樂為先,本宮也想湊個熱鬧。”魏姝搶著道:“公主殿下,楚姑娘說她這位姐姐畫藝出眾,在座的無人能出其右,您可得讓她們長長見識。”蕭寶寧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這在宮中是有目共睹的事,楚瑜忙執手道:“不敢與公主比肩。”蕭寶寧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片刻,輕輕笑道:“無妨,本宮也想看看朱夫人的技藝。”原本蕭寶寧一露面,楚瑜是甘心認輸的。這會兒聽她的意思,卻是願意比試一場,楚瑜只好遵命。貴女們圍坐已定,小童一聲鼓響,眾人便迅速取筆蘸墨,動手在畫布上描摹起來。氣氛一時間頗為緊張。四下裡寂靜無語,只聞得沙沙落筆聲。在座的雖非個個都擅丹青,但世族貴女自幼歷經薰陶,總有幾樣拿得出手的。楚珊也並非不能,只是自忖技藝粗糙,若要脫穎而出,還是得楚瑜出面才可。此時她正緊緊跟在楚瑜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