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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雖出了重臣遇刺之事,但也許是為了安撫人心、昭示從容,曲江池上賽事依舊。只天子並未親臨,也不知還能不能有去年那麼熱鬧。雲秀和十四郎便一道去看龍舟。從十四郎屋裡出來,便見四面園林藏秀。蓊蓊鬱鬱的萬重煙柳之上,可見連綿起伏的宮殿與樓臺。景色絕勝。除卻寂靜少人,怕比大明宮也不差分毫。雲秀下意識向四面一望,便見西北方有高塔獨出。那塔樓四方、下寬而上窄,不管從多遠看,都彷彿在仰視它一般。雲秀家住永寧坊,翻牆上樹時向南望去也常見這高塔正是慈恩寺內大雁塔。大雁塔已近長安東南,此地卻在更東南,又有如此秀出的園林,雲秀心中疑惑莫非他們果然已經在芙蓉園裡了嗎?曲江池雖是長安的曲江池,芙蓉園卻是皇家的芙蓉園。除卻天子詔許、賜宴,平時是不許常人進來的。雲秀一時回不過神來,還在想這裡不是十四郎“家”嗎?等下,師父確實說過,十四郎他……便見十四郎下定決心一般,說道,“……我有事要向你坦白。”雲秀道,“哦……”他們兩個一個遲疑,一個茫然的對面站著,尚未開口,先聽不遠處有喧譁之聲。十四郎聞聲,忙牽住雲秀的手拉著她躲到假山後頭去。便見一個和十四郎一般大小也許比十四郎還要稍大一些的孩子,身著胡服皮靴,手著一副小弓箭,橫衝直撞的奔跑進來。身後如過江之鯽般追著長長的一隊婢女和侍從。那孩子停在他們先前站著的地方,四處望了望,道,“誰說十四叔在這裡的?”雲秀沒忍住,“噗”的一聲笑出來。想不到十四郎小小年紀,就已經有這麼大的侄子了。她促狹的回看十四郎,十四郎只面無表情。見那孩子又要望過來了,忙幫雲秀壓住裙子。示意她噤聲。便有個嗓音尖細的人道,“……適才還在這裡的。”那孩子便不悅道,“你們這些蠢材,看到了為何不拖住他?又讓他給跑了。”侍從們垂著頭不做聲。便有侍女規勸道,“小郎君,我們快些回去吧。十四郎君不在就算了,反正他就住淑妃娘娘那兒,您想找他還不是什麼時候都能找?競渡眼看就要開始了,咱們還是回太子殿下那邊吧。”那孩子不甘心的哼了一聲,道,“我又不住阿婆那兒,進宮一次規矩多得要死……”抱怨了兩句,到底還是無奈道,“算他會躲。”一行人總算折返離開。雲秀聽他們說淑妃、太子,又想起令狐十七的話,心裡已大致明白過來。卻不知這是否就是十四郎要向他坦白的秘密。便望向十四郎。十四郎抿著唇,靜默了好一會兒,才道,“……就是這麼回事。我本姓李,排行十四……是當今天子的兒子。”雲秀道,“哦……”她確實對皇帝家的人敬謝不敏,但對十四郎是皇子這件事……她好像也沒什麼特別的感受。不滿倒是也有一些,卻並不是針對十四郎的。“適才那熊孩子真失禮,他不會經常找你麻煩吧?”十四郎:……他目光從不安到錯愕,隨即便又是瞭然、又是釋然的笑起來,“不會。我們只在一處上學,然而他厭惡讀書,時去時不去。平日也不住在一起。”雲秀放下心來。她想,十四郎已將身世坦言相告,她是否也不該再隱瞞自己的出身?按說他們都約定要一起修紅塵道了,這些事確實不該再有所隱瞞。可她和十四郎不同。雖說十四郎竟會被侄兒欺負,但他會為給父親賀壽而苦練吹簫,會用溫柔的語氣提起過世的母親,對那位時常照料他的大哥哥也充滿尊敬他其實是為自己的出身而驕傲的。之所以會隱瞞,大概只是不知該如何開口罷了。雲秀當然也沒覺著自己的出身有什麼不好,但她的人生目標是修道。修道即為出家,出家當然就是將自己的身份同出身剝離開來。她不喜歡被當成某某家的某某人,她希望她就只是柳雲秀而已。特地告知出身什麼的,太傻了。她想不出順心又合理的做法,便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的問十四郎,“……是不是輪到我來向你坦白了?”十四郎:……他忍俊不禁,笑道,“我覺著無所謂,本來你就是天上掉下來的啊。”雲秀只覺得空氣裡有鮮花一捧一捧的開,花瓣一捧一捧的撒,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竟讓他給說得有些飄飄然了。她便笑道,“那我也有事要告訴你!不過還得再等一會兒……”已被那熊孩子給盯上了,他們便不去曲江池上,只攀爬到蓬萊山頂,自上而下的俯瞰遠處曲江水。風長水遠,龍舟如梭,百梭競渡。芙蓉園外遊人如蟻,密密的堆疊在河水兩岸。芙蓉園內冠蓋如花,沿曲江池次第綻放。他們離得稍有些遠,龍舟看不太真切,只見舟尾拖著細細的白浪,膠著前行。盯著一艘久了,有時會覺著其餘的不進反退了。日光太明媚,耀得人都要眼花了。雲秀看得無趣,便指著底下冠蓋,問哪個是淑妃。她聽那熊孩子說十四郎養在淑妃膝下,便有些在意。十四郎便告訴她大而樸素的那朵華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