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旅原來就把自己的人馬布防住崖臺的兩頭,目的也可能為防住收容進來的五十六團的人私自逃跑下山。
三百來米的崖臺上,五十六團的潰軍被安排在林子裡的空地上席地入睡,但這夜晚人人自知窮途末路,很多人都睡不著。
那個團長的親信和幾個連以下級別的團黨羽圍坐在一火堆邊上,說著當下的處境,不由的相互埋怨,只恨這一路上打又打不過,逃又逃不掉,臨到這高山絕嶺,更是插翅難逃。
有個老兵忽然坐進火堆旁跟哥們幾個講起三國的諸葛孔明揮淚斬馬謖的故事,老兵說的一口東北口音,說眼下的唐旅就如那馬謖擁兵自負,上山紮營,必被困山中,死路一條。
眾黨羽見這個老成的東北油子心眼子雖壞,但也是說到了他們的心坎處,都自知眼下是成全了別人的氣慨,自己倒死得一文不值。
老兵油子說得一口順口的東北話,沒有人懷疑他的身份,但是當他說起那水滸的宋公明招安一事,他險些被人按倒在火堆上,出手救他的卻也是旁邊的人,因為也有人認同了他的意圖。
警衛官出手攔下一個漢子欲推那老兵進火堆的氣勢,說道:“兄弟,至於如此動怒麼,莫非你就甘心從了那姓唐的命?”
旁邊的人跟著說:“是呀,老弟,那姓唐的跟咱派閥都不同,他憑什麼拿咱們充槍垛子?咱中央軍讓雜牌軍給扇乎當了鬼子的炮灰,這事傳開去丟了老蔣的臉。”
“那要如何的,就要聽了這老棍子的話,做叛投的事?”漢子說:“咱有活路麼?他媽的別在這邊叛了亂,到得那邊讓人過河拆了橋。”
漢子還抓緊老兵的胸襟,這下提起來,質問道:“你是不是日本人的奸細?”
老兵趁勢把衣襟扯開了,露出胸部上的槍眼疤,道:“熱河抗戰那會我就跟鬼子幹了仗,這槍口就是那回留下的,我算是奸細麼,我是沒了家的槍奴子,這些年丟了熱河,長城開了口子,日本人從旅順打到了北平,這回咱從淞滬敗了出來,我要沒死就流亡關內了,這輩子還不知道還回不回得了家?”
老兵說到這下瞪著身邊的人道:“你們就不想回家了麼?”
這老兵要真是日軍的奸細,那一定是個資深的老特工,可眼前的人都信了他是怕丟了性命回不了家的東北佬。
“那你說要咋整嘛?”一旁的人學著說了句東北話。
“找個合適的當口,綁了那旅長,天亮後跟日本人談條件,我看這法子行。”老兵壓低聲悄悄道。
眾人正面面相矑,還來不及對兵變之法表態,猛聽得不遠處的山壁下炸彈聲炸響,都嚇得從地上跳起來。
那老兵更是瞪大了雙眼,神志犀利兇狠的望向爆炸傳來的方向,隨即狡猾的神色一閃,對眾人說:“不會是有人先行一步了?”
“那個如此彪悍?那姓唐的我就覺著不是個庸貨。”警衛官說道。
山壁這邊唐勝命部下把所有五十六團的人押過來,譚世夫對他的小舅子說:“我看這事弄不好會出亂子,你並非他們的派系頭領,行事太過強硬,恐難服眾。”
“那要如何?這下不清除潛伏,你我隨時都有被爆頭的可能。”唐勝說:“現在基本可以斷定,日特就在中央軍的隊伍裡頭,因為軍服制式有差別,他們臨時在潰逃的屍體上很難找得到我粵軍的制服。”
陳參謀在一旁說道:“你姐夫說的沒錯,這下強行將五十六團圍起來,命令他們脫下褲子,一定會有人趁機扇動作反,尤其是敵特必會趁亂出手,你是否該回避一下?”
唐勝挺起胸膛,瞪起雙眼,抬頭笑道:“那我就要看是他們出手快還是我出手快。”
“組織布防!”陳參謀對部下喊道:“等下有誰敢不從我部命令,等同日特處理,可就地槍決。”
樹林子裡的數百中央軍很快被粵軍圍了起來,帶頭的命令所有人向懸崖邊的一處空地上集合,這立馬招致被排斥的人眾的不服。
以五十六團的幾個團黨羽為核心的一夥人向領頭行使命令的人衝撞過來,質問為何要將他們異己處理?
突擊營長和李四弟解釋說是五十六團的隊伍裡混進了日軍,他們要驗明正身,將暗藏的敵人揪出來。
反對的人群中,那個警衛官問道:“憑什麼認為我們的隊伍裡有敵人?”
剛才那個東北老兵站出來說道:“就是呀,兄弟們拼死拼活的跟鬼子打仗,戰場上死傷無數,臨到你們粵軍這裡非但得不到尊重,還扣這麼一個屎盤子給我們,這是有何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