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徐三晚洗了澡換了套睡衣站在裡間的房門口,嗅著關緊大門的屋裡空氣中一股傢什物器混著泥土的陳腐味道,看著淡黃的燭光照著恩秀坐在堂屋一角一張小四方桌前,對著桌上一個陶塑佛像,默唸著心經,好專注的樣子。
“你這桌上的菩薩好像我家裡擺在小憩廳裡架子上的古玩,以前我聽我娘說它叫文殊。”
王恩秀沒有轉過頭來,卻抬頭看著身前那尊不過一尺高的菩薩,少頃才說:“我第一眼看見這文殊菩薩,就觸動了心,想必是佛緣的指引,使我誠心許意,所以我把它藏在衣物裡帶了出來。”
“你怎麼不藏塊金錠子,這個不實用麼!佛要能解救得了我們,子彈就不會打到你的親人身上了。”
“是麼?真是很悲哀的呢。”女子沉默了一下又說:“這憂生患世的時局下,那兒才有清淨有安然呢,只有不為身外擾,但求心願至,我會向菩薩祈求,子彈不要打在你身上。”
徐三晚好一下不作聲,忽然說:“往後你就跟著我了,這可能是最不清淨最不安然的,說不定那天這裡我們就呆不下去了,你要跟著我到處跑路,連個安穩的落腳處都沒有,更別說有個安菩薩的地兒,要我說,你不必受這份累,救了你我不失胳膊不掉腿的。”
恩秀轉過身來看向三晚說:“佛說隨緣是境界,心有緣,隨處如境,跟著你是個緣份,隨處是境界,只要心中有佛,那兒都是靈臺,你不嫌我拖累了你就好了。”
“得,我也隨你的緣好了,咱們的緣份能多久看命運了,家仇國限之下,我可不會為你苟且偷生,這下眼困了,先睡了。”
徐三晚進了房裡從床邊的衣櫃裡摸出他原先藏在柴捆裡帶回鎮裡的手槍和子彈,坐到床上將子彈悄悄裝進槍匣子,心裡卻在想等下恩秀會不會進房來睡在他身邊,或者她這下是藉著念心經要拖時間等他睡著了才好進來睡下。
這麼想著,自己就先睡下了,睡前還向床尾靠牆邊推開房子的木窗向外面張望了一下。
外面不過數尺間便是建在地勢低下一截的房屋瓦頂,往上是清涼暗沉的天空,覺得自家的屋頂上空應是有一彎亮月的吧,卻探頭出去也望不見,只顧左右看了下那些參差不齊的房屋脊暗泛著月色,心下生了惆悵,把窗關了,倒回床上睡去。
夜靜更深,在山腳下一條下行的巷子裡,一隊十多人的日軍巡邏兵排成一線走過,向著山下那邊的軍營走去。
上了年代暗沉的老巷子,從早時巡更的清兵換成民團,民團換成軍閥,軍閥換成丘八,丘八換成現在的鬼子,但夜還是那麼黑,以至巡邏的日軍經過一道巷子裡的門拱,也沒發現門樑上蹲著個人影。
十幾個的日軍一一經過門拱下,最後的那個被頭頂上吊下來的一個繩套給迅準的套住了脖子,一下給提起整個人來,掙扎的出不得聲就被扯到門拱的橫樑上。
那黑影提著勒住的日軍士兵搭背上悄悄爬上一邊屋頂翻過去消失在那邊的屋背。
巡邏的鬼子快要出到鎮子口的老集市,在一處房屋間的挾巷裡先後閃出兩個人影,摸到隊伍的後邊,其中一個將走在最後的日軍士兵猛的攔腰抱住,另一個環臂勒住士兵的脖子捂住口鼻,兩人順帶將他抱了起來,往挾巷裡退去,只容得鬼子雙腿對空踢甩。
“巡更的鬼子兵眼見要進入軍營了,黑子就不要跟進去了,你在外面候著咱倆,咱要有命活著出來,你就接應著。”
窄巷的石級上快手脫掉捂死的鬼子身上衣服的花二,將衣物丟給一旁的麻生穿戴上,對將鬼子腳上的皮鞋扯下來的黑子說。
花二之前已將那吊起來計程車兵身上的衣物穿到自己身上。
黑子看樣子很不樂意,但他知道沒時間再去搞個鬼子的衣物給自己換上,他把士兵身上解下來的手榴彈拿了兩個插到自己的腰帶上,說:“我沒你兩個身手好,但要記住別死幹,往後總能逮著機會搞掉那鬼子頭。”
“往後有命活著我就什麼都不幹了,就跟他身上耗著,幹不死他也讓他吃不下睡不穩。”花二把揣懷裡的飛刀摸出來放進日軍裝備的子彈挎袋裡。
“今晚三斬鬼頭就在”麻生將日軍繫有垂肩布的軍帽戴頭上,瞅了下自己一身行頭,精神一振。“好了,趕緊追那隊鬼子兵去。”
這是一隊從山上的軍營巡邏下來計程車兵,他們最後經過海邊的街道,走進山下軍營的大門。
這處軍營進門照例是有個操場的,兩邊是營房,對著大門的方向有個大房子,有兩層樓的辦公用地,日軍將一樓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