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朱由校看到母親王才人,興高采烈地衝出木屑雪花之中,甚至還帶走了其中的一部分,像是忠於他的獵犬,在隨他一同奔跑。
然而木屑終究不是鷹犬,不要是鋒利的牙齒和爪子,就連跟上小主人的腳步也做不到。他們很快就落到了地上,而朱由校卻已經跑向黑暗之中。
“你父親正找你呢。”王才人給兒子扇去身上附著的木屑,但是其中有一些,卻是怎麼也弄不乾淨,“哎,你這孩子,好歹也是皇室貴胄,怎麼偏偏喜歡做這些斧鋸塗漆之事?”
“母親又不是不知道。皇爺爺素來不喜父親。說不定哪一天,三叔就榮登大寶了。”
“不許胡說。”王才人嚴厲地斥責了一聲,這等關乎皇位的事情,其實可以亂說的。
“有何不可說的?我父親都不準備和他爭了。讓我學些木工活,以後也好賺錢養活五弟讀書。省得日後,家裡沒個通曉事理護著門楣。”
王才人的臉色更不好看了,但是她的斥責聽起來更像是黃鸝鳥的歌唱,在聰明機巧的兒子面前,毫無殺傷力。
最後,她本就沒有多少的憤怒,終於化作一聲嘆息。帝王之家,這種事兒還少了嗎?
她的夫君好歹也是太子,可是無奈萬曆皇帝一直想讓鄭貴妃所生的皇三子朱常洵繼承皇位。爭了十幾年的國本,到現在也沒有塵埃落定。
即便朱常洛已經是太子,但是在王才人和不少外人的眼中,福王朱常洵距離九五之尊的寶座,比他還要近。
她有這樣的觀點,如果有個穿越者在身邊的話,一定會感到有些奇怪。
國本之爭雖然還沒有徹底塵埃落定,但是福王朱常洵不是已經就番了嗎?一個離開京師的親王,還有什麼能力威脅到太子的地位?
如果她真的聽到穿越者的這番話,一定會勃然大怒,饒是她平時脾氣修養都甚好,也會怒斥一聲:“福王何時離京就藩了?爾等睜著眼睛說瞎話嗎?還是欺負我這個宮中婦人不知道外面的事情?”
穿越者們一定大呼冤枉:“根據我們掌握的資料,福王朱常洵,應該在去年,也就是萬曆四十二年三月二十四日丙子,格里高利曆1614年5月2日出京就番。怎麼會有差錯呢?”
雖然王才人不知道啥是格里高利曆,但她確信福王就在京城之中。朱由校的父親之所以找他,正是因為福王派人來通報,說是後天準備過來拜訪。
穿越者們一定不會相信這個事實,可這,偏偏就是事實。
“校哥兒。”太子朱常洛看到兒子被帶了過來,面無表情的說道,“你皇叔要來咱們慈慶宮做客了。”
朱由校鬆開母親的手,說道:“猜到了,他每年這個時候都會來的。”
“可是這次不一樣了。葉向高沒能送他去就番,新上臺的方從哲更沒那個本事。”
朱由校知道父親擔憂什麼,但是他從小就心思機敏,立刻拱手提醒父親說道:“孩兒不知父親何意?皇叔在京一日,東林諸君子就不會放棄攻擊。沈一貫留下的浙黨依舊有一定根基,也不會輕易在爭國本這件事兒上認慫。葉向高也好,方從哲也罷。縱然貴為首輔,也不可能違逆群臣的意思。要不然,葉向高怎麼會在亓詩教的彈劾之下捲鋪蓋捲走人呢?”
“對。”朱常洛道,“群臣們還是支援我的。畢竟我是皇長子。”
“非是因為父親是皇長子,而是因為父親比三叔好對付。”
朱常洛聽到兒子這麼說,立刻就愣住了。
“什麼?我比你三皇叔好對付?”
“這幫文臣,巴不得皇帝好對付,他們才好在私底下搞自己的小動作。所以,父親萬萬不可過分張揚,反而要擺出處處受欺負的模樣。”
朱常洛老實巴交慣了,兒子的這個邏輯,他一時間還真是接受不了。但是他隱隱約約覺著,兒子說的很對。
於是他誇獎道:“我兒真是聰穎。只可惜,為父不一定能為你爭來至尊之位。”
朱由校卻笑道:“孩兒只願做一個木工,至於那至尊之位,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如是而已。”
朱常洛卻嘆息道:“只可惜,有的人肯定不這麼想。”
他說著,就向慈慶宮外極目望去。
“阿嚏。”朱常洵正在檢視賬目,卻不知為何忽然打了個噴嚏,不念口中唸叨著,“這是誰在惦記我呢?”
一旁老太監笑道:“還能有誰?自然是太子殿下嘍。”
“皇兄想我作甚?父皇春秋已高,他更應該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