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清河想破了腦袋做了這麼個安排,誰知道還是把六皇子給惹怒了,李連到鹿鳴宮瞅了一圈,又問了那兩人住在何處,突然就不幹了,非要人帶著他去。安清河可是不解了,難道這六皇子這麼簡樸,非要和別人同吃同住?可皇后和崔貴妃不是不對付的麼?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只好悄悄抹了把汗,領著這位爺往香林苑去了。果然,李連瞧了香林苑就喜歡上了,非說要住在這邊,這邊房間本就不多,你說你一個皇子,非和他們擠什麼?可還是得趕緊叫人搬東西,把房間佈置好了,這芙蓉園都是人家老子的,沒辦法,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可這還沒完,這六皇子不僅要搬過來,還非得把宮裡來的樂師趕走,安清河更納悶兒了,直到瞧見了從屋子裡頭走出來的小女官兒,這才明白了,哦,這大爺根本就不是來辦正事兒的!瞧瞧人家大明宮裡頭養出來的姑娘,真是水靈,一身寬鬆的官服都擋不住那股子靈動勁兒。也不瞎想了,趕緊召喚人,再在旁的地方收拾間屋子,給這位丁先生搬過去,皇后娘娘派來的也沒辦法了,還是得先緊著皇帝的親生兒子不是?☆、觀音禪寺(一)芙蓉園挨著曲江池,再加上窗外下雨,空氣就有些潮溼,雲棠躺在榻上翻來覆去,總覺得被褥潮乎乎的,身子也跟著發癢。“雲棠,你睡不著?”說話的是谷夏。“睡不著,這被子潮的慌,怕是要長疹子。”“只因為這個?”“那還能因為什麼?”“李連,那小子該是對你沒安好心,我瞧著他看你那眼神都賊兮兮的。”雲棠聽他說“那小子”就覺好笑,聽谷夏的聲音,應該也很年輕,還管人家叫“小子”,隨即又開始猜測,這樣的聲音該是得配上什麼樣的一張臉?“不會,我把我的缺點都給他看了,那人雖是輕佻了些,可到底還是把我當作朋友的。”這疤已跟隨了她那麼多年,雲棠早已平靜下來,她甚至可以與人隨意的聊起,不過叫她直接給人看,承受那樣的目光,她還是不情願的。谷下許久沒再說話,久到雲棠都以為他睡著了,剛輕輕地嘆了口氣,才又聽見他的聲音,響在她的胸膛裡,像是細沙流過一樣微微振動,“其實你不必如此,每個人都有缺點,在意的卻只有你自己,你若是能擺脫掉自我的束縛,就會發現在別人看來,這也沒有什麼。”雲棠以為自己已足夠平靜,可還是淌下一滴淚來,她把這歸結於這隻鬼的安慰特別的溫柔,“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我自己什麼樣我自己知道,不過還是謝謝你。”聲音中帶著鼻音,她平常不怎麼哭,可既然她想什麼他都知道,也就沒什麼可隱藏的了。胸膛中傳來一聲嗤笑,“你不信?我是說真的,你還是太小,等到你再大一些,也就都想明白了。”這話把雲棠也逗笑了,“你說人家是小子,又說我小,你又有多大?”“我啊,叫李連小子再合適不過,說你是孩子也綽綽有餘。”雲棠奇了,“那你是何年生人?”谷夏輕笑,“我們記得更多的都是自己的忌日,你是這麼久唯一一個問我生日的人,叫我想想……大概是永隆年間,日子記不清了,只知是個穀雨。”雲棠突然就後悔了,是啊,他聲音年輕,代表他去世的早,自己怎麼這麼缺心眼兒?往人家傷口上撒鹽?不過永隆年間……那是什麼時候?“鬼爺……永隆是何時?”谷夏也沒笑她,“你看,久遠到你都不知是何時,便是高宗的第十一個年號,再過三年,高宗也就故去了。”高宗?!雲棠著實驚訝,那豈不是將近一百年前?怪不得怪不得,連季疏朗那般玄宗時候的人都要聽他的話,怪不得他能統領這大明宮所有的魂魄。“那,生前的鬼爺叫什麼名字?”她這才察覺,自己竟對谷夏一無所知,可在這個世上,沒有人比他更瞭解她。谷夏卻不說此事,可能對他來說,這也真的沒有什麼可談的意義,“死都死了,左右也回不去,這也沒甚麼重要的,你只知我是谷夏就可,還是說你,其實在大多數人的眼裡,你已經足夠好了。”雲棠想起了自己剛剛做的蠢事,人家都不愛提從前的事了,自己問個不停就忒沒眼力價兒了,也就順著他接話,“你說的輕巧,若是叫你娶一個這樣的妻子,你願意娶麼?”這話問的本也沒什麼,不過見谷夏安靜了一陣,雲棠這才開始臉紅,他這沉默是什麼意思?難道當真是嫌棄?“你看,怕了吧。”“這又有什麼可怕的,我只是在想,人們為何會執著於皮囊的美醜,所謂食、色,性也,肉體能給的只是肌膚之歡,或是為了繁衍子嗣,可若是有一天真的如我一般丟了肉體,就會發現,其實肉體的美醜也沒什麼所謂。”這又是雲棠所不能理解的部分了,她突然來了好奇心,“鬼爺,那麼人死之後,可還像傳說的那樣保持著生前的樣貌?”“會……卻不是再執著於美醜,而是執著於自我,不甘心自己就這樣結束了,所以為了擺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