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慈的菁菁軒並不遠,沒多時就已經到了。院子裡,丫鬟們正熱鬧的打桂花,身量最高的丫鬟踩著凳子,拿著棍子專門打花,底下幾個人拉著紗巾專門接花,見元寧過來了,紛紛停下來向她問好。一進院門,元寧便見到了臨死前看到的那張猙獰醜惡的臉——秋月。此時的秋月不過十來歲的年紀,梳著雙髻,臉上掛著幾分孩子氣,跟院裡旁的丫鬟沒什麼分別。饒是調整了多日的心緒,此時見到秋月,身子仍然止不住的發起抖來。“姑娘,你怎麼了?”絲絛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周圍的丫鬟也都紛紛圍了上來。秋月感覺到元寧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怯怯地往後退了半步。元寧閉了閉眼,站穩了身子,勉強笑道,“想是午睡多了,身子乏力。”目光一轉,便問,“要釀桂花酒了?”“嗯。”丫鬟們見她無礙,重新忙活起來。元慈在一本古籍裡找到個釀桂花酒的方子,名曰“桂花醞”,去年試了一次失敗了,看樣子今年還要再試一次。“二姑娘也在呢,我去通報一聲。”菁菁軒的大丫鬟荷風把手裡的小竹籃交給其他丫鬟,拔腿就走元寧把絲絛留在院裡搭手打桂花,自個兒進了房間。進了屋,便見大姐元慈和堂姐盛元柔正坐在當中喝茶,兩個人的臉色都不太好,也不知道剛才關著門在說什麼。元寧拿手狠狠掐了一下腿,目光從元柔的身上一閃而過,只望著元慈。“姐姐。”元慈見是她,旋即收斂了臉上的愁容,“怎麼不在屋裡養著?”“最近天氣涼,該披個斗篷出門的。”元柔站起身,拉著元寧坐下。盛元柔是長房嫡女,比元慈小兩個月。她的母親去的早,大伯沒有續娶,祖母把元柔抱到自己跟前養著,祖母過世後,大伯一直在外面上任,她就這麼一直養在二房。元柔與元慈年紀相仿,能說到一塊去,如親姐妹一樣好。前世元寧遭逢大劫,二姐卻嫁對了人,成為奪嫡混戰中的勝利者。看著眼前的大姐與元柔融洽的模樣,元寧忽然記起,絲絛跑來牢裡興奮告訴她,大姐去找二姐求救了,那時的她心中也燃起了一絲絕處逢生的希望。可左等右等,也沒人來釋放她。等到絲絛再來探監時,她才知道,大姐在東宮門前跪了一天一夜,一雙腿都廢了。“謝謝二姐關心。”元寧輕輕閉了閉眼,只望著元慈那邊。“大姐姐,我剪了幾支桂花,可我那沒花瓶,只好來找你了。”“要花瓶?”元慈哪裡肯信她,全家上下最得寵的就是她,家裡什麼好東西不先過一遍她的手,哪裡用得著來找自己要花瓶?元慈正說著,忽然覺得元寧的身子有些發抖,急問:“阿寧,怎麼了?你不舒服嗎?”“就是想姐姐了。”元寧展顏一笑。也是無奈。每每面對著盛元柔,每每想起前世的事,她渾身上下止不住的發抖。“你這丫頭!”元慈以為她身子虛弱還沒有恢復,忙哄到,“那個玉白色的花瓶你拿過去吧。旁的跟金桂也不搭了。”一旁的元柔笑道,“我那裡也有一個好瓶子,一會兒給妹妹送去。”“不用了,二姐。”“這丫頭竟然客氣起來了,我且問你,我之前給你的幾本書可看完了?”元慈跟尋常的閨閣才女不同,她從小接受正統的書院教導,不喜歡吟詩作對,好讀史書策論。拿給元寧的,是幾本唐人編纂的文法論述,元寧哪裡看得進去。“人家病了嘛,孃親讓好好休息。”元寧忙轉移話題,“大姐姐,剛才你們倆在說什麼悄悄話啊?”元柔與元慈對視一眼,笑容裡有些苦澀,元柔垂下頭沒有言語,元慈伸手揉了揉元寧的小腦袋,“娘收到了衛國公夫人壽宴的帖子,想帶我們出去赴宴。”赴宴?衛國公夫人是京裡最長袖善舞的人精,國公府一年到頭就沒有不熱鬧的時候。孃親是不愛湊熱鬧的人,雖然國公夫人的帖子次次都來,不過真去赴宴,也就一年一兩次。這一次要帶上元慈和元柔一同赴宴,恐怕是為了是與別家相看親事。只不過,以大姐的性子,定然是不愛去那種場合的。元寧探究的看向元慈,果然,她的眼中有一抹濃郁的晦暗。“姐姐?”元慈笑,卻不語。正在這時候,外頭走進來一位嬤嬤,正是盛府女主人龍氏身邊的劉嬤嬤。 用膳“給三位姑娘道好!”“嬤嬤請進。”元慈微微頷首,“娘有什麼吩咐嗎?”“夫人請大姑娘和二姑娘去正院用晚膳,兩位姑娘都在,省了老婆子再多走一遭了。”兄長今年十七歲,大姐十五,元柔比大姐小半歲,母親那邊應當開始為兩位姐姐謀劃了。也唯有婚事,能讓她們如此發愁。既然元寧有重來一次的機會,那她自然不會只做一個看客,決計不會讓大姐前世的婚姻悲劇重演。只是有一樁事讓她揪心。衛國公府的壽宴,前世她沒有參加,可她記得,母親就是在這次壽宴後跟趙琰的母親有了來往。“孃親真偏心,只讓姐姐去正院吃飯,不叫我,肯定是揹著我吃什麼好東西!”元寧故作生氣的撅起嘴,耍起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