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其實母親什麼都知道,元慈也什麼都知道,她們不過是一直哄著他,一直哄到最後這一刻。謝檀忽然發出了幾聲冷笑,提步便邁了出去。他走得極快,提燈的丫鬟根本跟不上她。不過今夜皓月當空,原本是不必掌燈的。正要跨出院門的時候,謝衝蹦蹦跳跳地從外面闖進來,與謝檀撞了個滿懷。謝衝個頭小,身量輕,被謝檀一撞便往後仰倒,好在身後的小廝把他接住了。“哪個不長眼的死丫……”謝衝歪歪扭扭的便要罵,等到站了起來才發現撞到的是大哥,頓時換了笑臉,把手上的東西提了起來,“大哥,你瞧這隻大蛐蛐,是平陽侯家的崔傻子養的,叫鐵將軍,咬死過……”謝檀望著弟弟抱著蛐蛐喜笑顏開的模樣,心中不由得湧起一陣憤懣。從小,他就被爹孃嚴加管束,這不許那不許,弟弟卻可以做自己任何想做的事情,將來弟弟娶親,或許也可以娶自己喜歡的姑娘。“……那崔傻子拿這鐵將軍跟我打賭,結果輸了,這蛐蛐兒就歸我了,哈哈!大哥,你猜我們賭的什麼?”謝衝提著蛐蛐籠子,越說越得意。那蛐蛐在籠子中鳴叫不斷,攪得謝檀原本已經迷亂的心情更加揉成一團,他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伸手奪過謝衝手中的籠子,扔到了草叢裡,轉身便走了。謝衝的手還停在半空,忽地便失了籠子,等到他回過神來跑到草叢裡撿到籠子時,只剩下了一個空籠子。“混蛋大哥!”謝衝頓時氣得直跺腳,提起籠子便要去母親那裡告狀,卻被收院門的嬤嬤攔住。“小少爺,今日夫人身體不適,已經歇下了。”“你什麼東西,也敢攔我?”謝衝抬腳便將那婆子踹開。“小少爺,大少爺才頂撞了夫人,夫人的心情實在是……您就讓夫人今日歇歇吧。”沈嬤嬤從屋裡出來,見到謝衝在這邊吵鬧,忙過來勸解道。謝衝見母親房裡真個熄了燈,只好帶著小廝怏怏離開。他氣鼓鼓地往自己院裡走,走到一半依然覺得沒消氣,轟走了身邊的隨從,一溜煙兒朝謝氏祠堂跑去。謝氏的祠堂在國公府的最北邊,據說是謝氏祖上發家的地方,也是衛國公府的風水所在,一直保持著最早的風貌,只是每年修繕一下房頂和牆壁。祠堂外面栽著幾排松柏,算作牆壁了。謝衝躡手躡腳的走過去,見值夜的婆子們正聚在一起聊天,他從後面繞過去,跑到門口。提燈的丫鬟看見是他,正想說話,被他惡狠狠的一瞪,噤了聲。祠堂裡點著長明燈,但並不亮。謝衝探頭探腦的望過去,大哥謝檀就跪在正中間,上身挺得筆直,膝蓋底下連塊墊子都沒有。他來的時候氣勢洶洶,這會兒見到大哥淒涼的身影,忽然就心軟了。他走進祠堂,搬了一個蒲團蹲到謝檀身邊。“大哥,墊一下吧,不然明兒你連路都走不了。”這事謝衝有經驗,去年他在祠堂外面放煙火,燒了半邊柵欄,被國公爺罰跪了三天祠堂,幸好娘給他偷偷送了個軟墊。謝檀沒想到淘氣的弟弟會跑來關心自己,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衝兒,我剛才扔了你的蛐蛐,對不起,改日大哥去給你買一隻更好的。”“一隻蛐蛐而已,不用賠。”謝衝的氣一下就消了,“大哥,你做了什麼錯事,你跟我說,我去跟娘求情。”謝檀苦笑,他當然不可能把他和元慈的事告訴謝衝。看著謝衝一臉期盼的眼神,他揉揉謝衝的腦袋,無比鄭重的說:“衝兒,等你有了喜歡的姑娘,不管她是誰,大哥都一定會幫你娶到她!”“啊?”謝衝愣了。喜歡的姑娘?姑娘有啥可喜歡的,在謝衝心裡,那些小姑娘除了嘰嘰喳喳沒什麼好玩的,還沒有他養的那條大黑狗有趣。他腦子裡一個一個的過認識的小姑娘,忽然浮現出了元寧那張皎潔如月的小臉。死丫頭! 來客幾日功夫,天氣一下就涼了不少。元寧捧著手爐,懶懶的倚在坐榻上,聽元慈撫琴。自從那夜月下長談之後,姐妹倆一下就貼近了。畢竟,女子之間最好的交情便是分享秘密。元寧每天都到菁菁軒裡來,她不能為姐姐做什麼,至少,在姐姐難過的時候,她得陪著。“阿寧?阿寧?”元寧剛剛聽著琴曲,過去的事情又都在她眼前重現了一遍。被元慈一喊,回過神來,眼角竟然有點溼。“姐姐,你彈得真好聽,這是什麼曲子?”“這支叫做《心遊太玄》,”元慈見元寧有所感悟,“阿寧若是對琴藝有興趣,現在學也不晚。”“我就不學了,聽你彈就好。”元寧吐吐舌頭。她有自知之明,她可沒什麼音律悟性,不管元慈給她彈啥,她的評價總是那麼一個詞。好聽,好聽,還是好聽。正說著話,絲絛急匆匆的從外面跑進來,大聲道:“不好了姑娘。”見這丫頭咋咋呼呼的樣子,元寧頓時有些頭疼。“胡說些什麼呢,兩位姑娘都好著呢!”元慈的大丫鬟荷風見絲絛不成規矩,便站出來訓了一句。絲絛當頭捱了一訓,頓時焉兒一些,只可憐兮兮的拿眼睛瞧著元寧。“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