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最前面的人揹著半人高的硬質氣囊,梁簫猜測那將是他們在水中的交通工具。然後就是手持武器的黑甲人,她和梁二以及幾個基地曾經的同事在中間靠後的位置,帶著金屬人所需的藥劑,最後的仍是手持武器的黑甲人。從隊伍的配置來看,他們這群弱雞得到了全方位的完美保護。城市的下水道就是另一座城市,他們在這座地下迷宮中沉默地繞來繞去。梁簫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她只知道空氣中的臭味越來越淡,水由渾濁變得越來越清,剛開始他們還能沿著兩邊的步道並排透過,越往後走,水越來越深,現在水幾乎已經沒過了他們的大腿,像梁簫這樣的矮子,腰部以下已經全都泡在了水裡。他們的行進越來越困難。這時,前面的人揮了揮手,清晰的聲音從每個人頭頂的喇叭傳來:“停止前進,開啟氣船。”梁簫接著微弱的照明向前望去,只聽得“嘭嘭”幾聲,下水道已經被幾個巨大的球體堵住了,被梁二扶著走了過去,她才發現那些膨脹的圓球就是一隻只水滴型的氣船。他們從氣船的門口鑽了進去,緊挨著坐在地上。氣船像一個巨大的小黑屋,幽深可怖,只在前面留了一扇窗。氣船的最前端站著一個黑甲人,他拿著一個手掌大小的遙控器,回頭看了看眾人,似乎在確認每一個人的安全。半晌,他回過頭去,按下了手中的按鈕。“好了。”他們頭頂的喇叭傳來黑甲人的命令,“關門,出發。” 營救沿著下水道繼續往前,就是其中一個出口——湖心公園。城市的汙水在龐大的下水道網路中流過,透過幾道關口的處理,最終變成清水,彙集到城市的地表水體系中。他們目前所在的位置就是a市湖心公園的垂波湖,下水道的出口直接連入湖水。黑色的氣船像是小孩玩的肥皂泡,從管口一個個冒頭,變大,擠出來,“噗”的一下劃入水中。進入了水中的氣船迅速地下沉,在距離湖底約三四米的地方停住,排好了隊形。九艘氣船——或者叫作潛艇更合理——如同眾星拱月一般,拱衛著中間的那艘,也就是梁簫所在的潛艇。潛艇艦隊在水中稍稍停留了片刻,便順著水波向目的地游去。他們像潛伏在水中的虎鯨,悄無聲息地前進、攻擊,準備撕咬獵物的咽喉,一擊斃命。垂波湖是a市最大的天然湖體,它並不是一個封閉的水體,而是向西聯通一個大型淡水湖。湖水很深,深不見底,梁簫只能憑藉黑甲人的操縱和潛艇前面的一方小窗戶瞭解外面的情況,水中是不是有魚群經過,湖底的水流也並不是一成不變。在水中晃盪了十幾分鍾後,他們終於抵達了地圖上的位置。窗子外是一片漆黑。沒有光亮,沒有燈火,連一絲生命的氣息都察覺不出來。“繼續往前。”潛艇停留了一瞬,向所有人發出了前進的命令。“前方二十米,發現建築物。”“十五米。”“十米。”“五米……三米……”“停止前進!”從發現建築物的那一刻,梁簫就眨也不眨地盯著窗外,一直到潛艇停下,輕輕地晃了晃,她才透過窗子看清那建築物的全貌。他們所在的位置是一道巨大的深溝,而那水下房子就像一隻壁虎、像一貼膏藥一樣,牢牢地粘在深溝陡峭的岩石上,從正面看它很大,足有四層樓高,而長是高的四五倍。而從側面看,房子的厚度則很薄,是不折不扣的“紙片房”。艾克所說的正常通道,應該位於房子內部、與岩石相連線的部分。而外側的唯一通道,就是那一排不大的圓窗。黑金色的水滴慢慢地向圓窗靠攏,梁簫的心不可抑制地緊張起來,不是因為別的:這裡簡直太黑了。就梁二和艾克的描述,不難想象這裡曾經是怎樣一番豪華精緻的秘密場所,但現在,除了潛艇發出的光,房子裡面沒有一絲光亮,沒有任何人生存的痕跡,像極了幾個世紀前的沉船,荒涼,死寂,瀰漫著幽靈的氣息。也許裡面的人早就死了,她忍不住想道。隨之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失落和悲傷。這是最好的機會,也可是說是最後的機會了……梁二的手一直跟她牽在一起,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透過相扣的手掌感受到她的僵硬和顫抖。他往她身邊挪了挪,順勢從背後摟住她。“別害怕。”他耳語道。梁簫點點頭,然後苦笑了一聲。她和他的關係似乎一直都在往相反的方向變化,他一點點長大,從懵懂無知唯唯諾諾變得像現在這樣成熟堅韌,讓人能夠全身心地信賴,而她則越來越謹小慎微,越來越心軟、怯懦,越來越不像梁簫了,那個大家敬仰愛戴的、無所不能、無堅不摧的梁簫。或許從一開始就是,他走出了第一步,第二步……第九十九步,而她只要踏出一步,就跟他再也分不開了。我現在也離不開他了,她想道。潛艇一字排開,頭部伸出了一圈罩子,邊緣帶著吸盤,牢牢地吸在圓窗周圍,形成一條筒狀的通道,只消片刻,通道中的水杯抽乾。“嘭”地一聲,窗子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