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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香生這話蠻不講理,但衛香生一向是橫行無忌的人,眾人也習以為常,旁邊的小廝即刻便從車架下面抽出了木板,準備執行主人的命令。小販見她居然真的敢當街動手,心下大驚,正想逃跑,卻就被那些小廝抓個正著。蕭季凌十分不習慣這等仗勢欺人的架勢,不由得皺了下眉頭。這一點小小的表情波動並沒有能夠瞞得過衛香生的眼睛。她擺了擺手,示意小廝不要上前,隨即又走到蕭季凌面前,挑眉質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做得不對?”蕭季凌只是覺得她有點過分,並不願意為了一個小販平白出頭,小販確實犟了一些,他只是有些不贊成衛香生上來就打人三十板。“不是啊。”他語氣平和地道。“是嗎?”衛香生忽然壞壞地笑了笑,“那你就證明給我看。”她的視線從蕭季凌身上跳到令狐雪,又跳回來,惡劣地笑道:“我們一人打十板。”話音剛落,身旁的幾個小廝就上前按住了小販,將他弄倒在地上。小販驚慌失措,立刻掙扎起來,然而,好幾個人的力量不可能是他能夠擺脫的,他被按得一動不能動。衛香生接過木板,用腳踩著小販的腦袋,“跟我放肆?你也不找人打聽打聽?居然還有膽跟我爭對錯?我說對就是對,我說錯就是錯,懂了嗎?”說玩,她就狠狠抽了十板,繼而把木板遞給了令狐雪。令狐雪是一向十分和善的,可是如今,如雪的肌膚上平添了幾分陰翳,藍綠色的眼珠變得像是能將人吸進去的漩渦,他整個人像是厲鬼一般。在情融署,衛香生對蕭季凌態度十分惡劣,連帶著手底下的那群伶人也對他很疏離,只有令狐雪和他還有幾句話聊。在他的印象裡,令狐雪是一個十分溫和的人,竟想不到會為這種事大動肝火,蕭季凌望令狐雪問:“你也愛幹這種事嗎?”令狐雪瞪著他那雙幽森的眼睛開口說:“不。不是我愛打人板子,而是衛香生是我的朋友,他和她作對就是和我作對,我不會放過他。這就是朋友的意義。”說完,他便不理會小販的慘叫,雪上加霜又打了十板。然後,他將木板遞給了蕭季凌。蕭季凌手裡拿著那根木板,看了看躺在地上哀嚎的小販,內心深處湧出一種奇怪的感覺。這是仗勢欺人的行為嗎?是的。這是他所不齒的行為嗎?是的。這是違揹他良知的行為嗎?是的。可是,從前的他永遠是弱者,永遠是站在被人欺凌的角度去看待世界,以至於遇到一個對他好、看起來尊重他的人,他便交以真心,到最後信任被毀滅、真心被踐踏。現在他面對的是一個小販,一個在他們的威勢下沒有任何反抗之力的小販。對這個小販,他可以做一切他想做的事情。他不再是弱者,而變成了一個高高在上的強者。蕭季凌終於體會到,當呂嗣昭,皇帝陛下,甚至是……呂嗣榮看待他時是一種怎樣的態度。如果變成強者,是不是就沒有人敢傷害自己?蕭季凌舉起手臂,打了下去。一下,兩下,三下……起初他還有些下不了手,可是漸漸地,心理負擔消失了,他狠狠地一下下打下去。他無法用語言去形容這種感覺,只知道,這種感覺,是他在那個循規蹈矩的遙王府所感受不到的,是跋扈囂張縱容自己人橫行霸道的儇王府才有的。不知不覺,三十板已經打完了。令狐雪在一旁,拍了拍蕭季凌的肩膀,不知是勉勵還是憐惜,“做人不要太善良,你不欺負人,就是人欺負你了。我們這些伶人難道體會得還不夠嗎?”將木板給了小廝,他有些悵然若失地看著自己的手掌。論欺凌,天底下哪裡還有人比伶人更懂呢?衛香生在一旁說道:“我早就看出來了,你性格囂張,不是能夠天生伏小做低唯唯諾諾的人。你和我們是同一種人。而且,你心性高,有一股傲氣,總想和別人去爭個高下,哪怕別人本來地位就比你高了一萬層,你也不會改變自己。相反,你野性難馴,遙王註定管不住。”衛香生說的並沒有錯,這些天性曾經給他帶來過許多隱患,許多危險,可是他從沒有改掉過。或許他是適合儇王府的。因為他天生就該做強者,而不是空有傲氣卻受人欺凌。“你們兩位說得很對。”沉默了很久之後,他回答道。三人重新坐回馬車,蕭季凌開口說:“三花團我已經解散了,現在我只剩下自己一個人,沒有什麼人可以依賴。”衛香生望著蕭季凌說:“雲興社我也已經解散了。如果要這麼說,那我也一樣。”令狐雪望著另外兩人說:“我是一個人從關西被獻上來的。我比你們兩個更孤單。”說到這,他如沐春風地微笑了一下,“現今,我們三人都是形單影隻,從今往後就作個伴吧。”蕭季凌望著他們兩個,令狐雪一如既往的和氣,衛香生似乎也不像從前那樣可惡。他突然真的開始認可,他們二人是自己新的夥伴。因為這個小小的果販的出現,從此世間流傳的借勢欺凌橫行霸道的儇王的伶人中新增了霜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