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念沒回應,發著很淺的呼吸聲。他愣愣地側頭看去,只能看到她緊閉著的眼和小巧的鼻子,眼睫毛上還掛著淚。謝如鶴的眼角泛紅,心臟疼得連喘口氣都疼。他的目光定定的,突然掉了淚,聲音嘶啞而低沉:“我後悔了。”後悔在那年離開十延鎮,讓你一個人留在那裡。後悔到像是要死了。……對於創傷後應激障礙,在書唸的狀態稍稍轉好的時候,她的心理醫生王玥給她提出了一個治療方法,叫作“暴露療法”。對改善病情症狀有一個很好的效果。治療的方法是,在一個安全沒有威脅的環境下,醫生會一次次要求她複述創傷的經歷、場景和過程,直至恐懼完全消退。書唸完全沒有一絲考慮,直接拒絕了。一開始,她還沒有完全信任王玥,帶著刺一樣的防備,生硬地撒謊:“我不做這個,我不記得了。”到後來,王玥再耐心地跟她提起這個治療方法的時候。她也只是搖頭,認真地說:“我不想再去回憶。”可實際上,那段回憶。對於書念來說,大概是這輩子記得最牢固的事情。她那天幾點出的門,什麼時候上的車,到十延鎮的時候見到了什麼人,每一個細節,每一個發展,她都記得一清二楚。是國慶假期的第一天。因為只是回家一週,書念也沒帶什麼行李。當時是早上十點,她的三個舍友都是夜貓,還都躺在床上,只有一個醒了,正躺著玩手機。書念用氣音跟她道了別,隨後揹著個書包便出了門。徐澤元已經在宿舍樓下等她了。他並不打算回家,談戀愛之後,還變得格外粘人。因為不想跟書念分開那麼長的時間,他一直在哄她不要回家。書念沒聽他的。她訂的大巴票是下午兩點的。徐澤元拉著她看了場電影,出來的時候已經十二點了。從學校到客運站要一個小時的時間,書念怕晚點,一直說著該去車站了,可徐澤元卻不太在意。又帶著她去吃了點東西。因為徐澤元磨磨蹭蹭的態度,書念極為鬱悶,差點發脾氣。徐澤元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送她去車站。到客運站果然晚點了,書念只能去退票,然後重新買票。國慶假期大多數票都被搶光了,書念買到的也已是下午五點的時間了。雖然沒有什麼影響,可她真的很不開心。直到上車了,也沒再跟徐澤元說話。從如川市坐大巴到十延鎮,如果不塞車,大概要四個小時的時間。書念每次回去都是坐這個車,到十延鎮之後,因為距離不算遠,她可以一路走回家。三年來都是如此。她以為這次也一樣。書念出了客運站。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小鎮的夜晚基本看不到人,擺攤的也少。偶爾能看到幾個熟悉的叔叔阿姨,書念笑眯眯地跟他們打招呼。那個時候,鄧清玉剛嫁給王浩。書念不介意她的再婚,但沒有搬過去跟他們一起住,依然是住在原本的家裡。而因為她國慶要回家,那天鄧清玉也回家住了。走了十來分鐘,書念走到水橋附近的空地。看到一個男人蹲在路邊,旁邊是倒在地上的腳踏車,和散落一地的橙子。她眨了眨眼,走了過去,問:“您沒事吧?”男人抬頭,朝她溫和地笑:“沒事的。摔了一跤,有點站不起來。”恰好鄧清玉給她打了電話,書念朝他點點頭,便走到一旁接電話:“媽媽。……嗯。……你不用出來,我馬上到家了。……好,好,我知道了。”掛了電話,書念過去幫他一起把東西撿起來,邊說:“您以後騎車要注意一些,這條路上有很多小石子,騎車容易磕到。我認識的一個叔叔也經常在這裡摔跤。”男人依然在笑:“好的,謝謝。”書念站起來,露出個友好的笑容:“那我回家了,您小心看路。”她抬腳往水橋的方向走。沒等她走幾步,男人忽然喊她:“小姑娘。”書念回頭:“嗯?您在喊我嗎?”“嗯。”男人把剛剛撿起來的那袋橙子遞給她,“謝謝你幫我,這袋橙子算是給你的謝禮了,我剛摘的,很甜。”書念擺了擺手:“不用了,謝謝您。”男人的手沒放下,堅持道:“拿著吧。”書念也很堅持:“真的不用。”男人解釋道:“我的腳踝有點受傷了,走路費勁,拿著也費勁。還不如讓你拿回去。”聞言,書唸的表情鬆動,猶豫著走了過去。幾乎是在她接過那個袋子的同時,男人不知從哪拿出了個硬物,用力地往她腦袋砸,臉上依然帶著友善的笑容,像是個面具一樣。一瞬間,書念失了意識。甚至在暈倒的那一刻,她都沒反應過來。此刻正在傷害她的,是上一刻還微笑著跟她說謝謝的人。…………謝如鶴找了家政阿姨過來,給書念換了身衣服。房子裡沒有別的衣服,她只能換上他的長袖,寬鬆的像是裙子。他看著書念睡著了的面容,側臉還腫著,看起來可憐又惹人心疼。謝如鶴伸手把旁邊的小燈開啟,關了房間的燈,出了房間。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謝如鶴點亮手機,給季興懷打了個電話。聽著外公蒼老溫和的聲音,他神情平靜,單刀直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