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往老人家傷口上撒鹽麼?李曼青恨不得讓他快些閉嘴,唐豐蓮已經怒目圓睜。“表弟若沒事就回去吧,咱們待會兒忙得很。”大姐夫出口了。羅有秀還想再嗶嗶,看了眼大姐夫腳下的編織皮涼鞋,這可是城裡人才穿得起的……只得訕訕住了嘴。沒一會兒唐老太熱好了飯菜,就著鮮嫩的涼拌春芽,李曼青狼吞虎嚥的吃了兩碗白米飯。想到今日去的目的,又回房換下那紅得耀眼的毛衣,穿了件印有椰子樹的的確良襯衣,三月份天氣還有些涼,外頭又加了件豬肝色的小毛衣,有意將前襟一排扣子揭開,就成了後世的針織開衫的造型。這件小毛衣還是孃家嫂子送她的,當年流行說“豬肝色”,其實也就是後世說的卡其色與紫色的混合,顯老效果槓槓的!果然,她才穿上這一身出來,羅有秀就皺了皺眉,深覺一副好樣貌被這西里古怪的打扮給埋沒了。唐德旺一把大鎖鎖了門,幾人走到村口,剛好見大榕樹下有老人坐著曬太陽,見他們一家老小的出門,也都知道是豐年的事兒,勸道:“豐年爹媽,咱們不怕啊,去了好好同老闆說說,多多少少賠點錢,你們以後也能有個著落……”又聽得兩老哭成淚人,李曼青終於在“麻木”了半日後,跟著掉了幾滴淚。大平地村地處高寒山區,交通閉塞,二十年前還沒通公路,要到鄉里去只能走兩個小時的山路。這年代在城裡已經到處是腳踏車了,大平地卻只村長家有唯一一輛,還因路太窄太陡了沒法騎……其閉塞與落後可想而知了。李曼青就嘆了口氣,上輩子雖說是個窮打工的,但地鐵公交出租都出門就能坐,回到“交通全靠走”的二十年前還真不適應。唐豐蓮卻誤會了,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曼青要走不了就先跟你姐夫家去。”李曼青連忙搖頭:“能走能走,咱們趕緊走吧。”等灰頭土臉走到鄉里,已經是下午四點鐘了。大姐夫去找了輛拖拉機來,每人一塊錢,一路“突突突”的將他們顛簸到大漁鄉,又花了整整一個小時!這還是知道他們有急事兒,算“突”得快的……再不到,李曼青都要吐了。整個五臟六腑都被顛得變形了。只是,下了拖拉機,眾人都傻了,只知道“礦上”“礦上”的叫,但大漁大大小小的私人煤礦不下五六個,他們連人家煤礦名字、地點都說不出來,去哪裡找人去?唐德旺紅著眼,見人就問“知道唐豐年在哪個礦上嗎”“聽說哪個礦上出事了嗎”,這年代出了事都是捂得嚴嚴實實的,人家就是知道也不敢同他們說的。唐豐蓮罵大姐夫:“你咋就腦袋少根筋,走之前不會問問建華他二哥,現在這大海撈針都撈不著!”又要使他回去問人。光一個單邊都得三個小時,還是有拖拉機坐的,要沒車坐,靠他走路一來一回還不得七八個小時,都走到半夜了!李曼青忙攔住:“大姐夫不用跑了,我記著豐年說過,那煤老闆好像姓季,名字叫啥不知道,但只消問問季老闆的礦在哪兒,總能找著的。”她之所以記得,是當年那筆賠償金是季老闆親自送上門的,她還有些印象。果然,李曼青堆著笑臉,找了家叫“利民農資”的店,一問季老闆,人家就指給她了:“那可遠了,走路走不到的,喏,鄉政府門前過去有馬車,你們只消說去‘雲喜’煤礦,人家就會帶你們去了。”幾人趕緊又去找車,每人五毛錢,又是坐了一個小時多才到礦上,而此時,天已經擦黑了。就在他們走後,鄉政府門前的一輛黑色桑塔納裡,年輕的司機問坐在後座的人:“老闆,這怎麼辦?聽見他們說話了,就是找唐豐年的。”男人蹙著眉,彈了彈菸灰,半晌才道:“那就讓他們找去。現金準備好了沒?”司機曉得這是要做好打發他們的準備了,趕緊道:“都取出來了,兩萬塊。另外兩家的都只給一萬五,會不會被他們知道了鬧出事兒來?”同樣是埋礦井裡了,要賠償的話都得一視同仁,不然封得了這家的口卻封不了那家的,到時候還是麻煩。後面的男人卻再沒出聲了,只望著那女孩子的背影沉思,沒想到啊,這種窮鄉僻壤還能有這麼白淨的姑娘。他來大漁三年了,倒是 礦上太陽落山,唐家五人終於顛到了“雲喜煤礦”門前。暮色裡的鐵大門透出一股不近人情的味道,一想到自家兒子就死在了裡面,唐家兩老那眼淚愈發成了斷線的珠子。幾人才下車,就有兩隻半人高的狼狗吠起來,“汪汪”恨不得掙脫鐵鏈的束縛衝出來,李曼青嚇得往後縮了縮。這東西可不是好惹的,以前跟她一起打掃衛生的老劉說過,他們老家有人被狗咬了,覺著幾百塊的狂犬疫苗貴,沒去打,結果才半年就死了。她可不想才重生回來就得狂犬病!想著就拉住要上前的唐豐蓮。門口保安一看見他們拖家帶口哭哭啼啼的,早猜到就是昨日礦難來的家屬了,也不敢開門放他們進去,只喝問:“你們幾個做什麼的?咱們這裡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