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青怎麼啦?是身體不舒服嗎?你不吃好歹把孩子帶下去喝口湯吧……”她好說歹說,兒媳婦就是不願下去,只得訕訕的回房。李曼青怕嚇到孩子,尋思著待會兒先帶她們出去吃點好的,有癩皮狗在,娘仨這小灶開得光明正大,心安理得。如果等她們回來,癩皮狗還在……去年半路那回,她沒能好好收拾這癩皮狗,是因為懷著孩子,打鼠怕驚了玉瓶,現在……送上門的瘋狗哪有不打的道理,哼哼。 李曼青抱孩子回屋歇了會兒, 見到點了兩小隻開始拱她胸口,就過去跟公婆招呼一聲,揣上錢帶她們出門。她們的房間在二樓,又沒電梯,要下樓只能走步梯。而招待所的樓梯間在白天是不開燈的。李曼青卯足了勁把二三十斤的車子端下去,剛走到拐角處,雙手叉腰嘀咕:“現在還小, 媽媽能走哪兒帶哪兒, 以後大了可怎麼辦?”一聲嗤笑從陰影裡傳出來。大白天的, 李曼青被嚇一跳。定睛一看,見是一個高個子的男人躲在陰影裡。大白天的,什麼人會躲在暗處笑?上輩子那些精神病人報復社會的新聞湧上心頭。來不及看清長什麼樣,李曼青端著車子就要往下跑,她在危急時刻的第一反應不是高聲尖叫, 而是趕緊離開。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一定要讓孩子安全!可能是她反應太過迅速,男人愣了愣,笑起來:“表妹,是我啊。”表妹, 表你媽的妹!李曼青一聽這兩個字就一股邪火直衝腦門,咬著牙從嘴裡擠出一個“滾”字來。羅有秀又是一愣,可能是沒想到平素溫溫柔柔個女孩子, 居然也會這麼說話。她在亮處看不見暗處情形, 他卻能看見她氣得通紅的臉蛋和緊咬的牙關……這是強忍怒火。尤其是咬腮幫子的動作, 跟他那死鬼表弟,哦不,長命鬼表弟還挺像。想想真是天鵝肉進了狗嘴裡,怪糟蹋的。遂對她的怒吼也不氣惱,反而厚著臉皮問:“怎麼著還生氣了啊,我跟你開玩笑呢,這是要去哪兒?”李曼青沒心思跟他嬉皮笑臉,端著車子小心翼翼下臺階,直到走下最後一級臺階,車子落地,她的心才落回肚子裡。還好,看她們悠哉悠哉吃手指的小模樣,應該是沒被嚇到。這就好。“表妹,你別急啊,這是要去哪裡?”他像狗皮膏藥一樣跟下來。想到什麼,李曼青突然頓住,忍住噁心,回頭燦爛一笑:“表哥來找大雙爺奶嗎?他們現在好像不得閒嘞!”似乎是想到什麼開心事,她又笑起來,笑得格外開心。羅有秀看得一呆,面上卻勉強收起那副痴呆樣,故作風流的捋了捋“兩片瓦”,“姑媽他們忙什麼呢?”“她們爺爺買了幾雙皮涼鞋,奶奶買了好幾件衣服,正試著新衣服呢……誒,對了,表哥來一趟省城不容易,也給家裡老人帶兩樣回去唄?”羅有秀尷尬的笑笑,他哪裡有那閒錢給爹媽買東西,連自個兒住招待所的費用都成問題呢。他們家就是表面看著風光,他媽愛吹牛皮,其實內里根本沒幾個錢,哪裡像唐家,也不知道是以前在村裡攢下的,還是死鬼表弟在外省掙到的,居然大手大腳啥都買!咦……對呀,他姑媽家有錢!那倆老摳瓢能一次性買這麼多東西,肯定是帶了大錢出門的……他蠢蠢欲動。李曼青一見他眼中亮光,就知道事情成了。要說她上輩子跟他在一起十幾年,於這輩子最大的先機就是對他脾氣了如指掌,連他動下嘴角抬下眉毛,她都知道他意思。更別說他曾在喝醉酒時吹噓過的“光輝歷史”了。以前,因為害怕唐豐年,她沒細想過,為什麼他會耽擱到那麼大年紀才結婚,即使想到,也歸咎為他“像數學老師一樣盯著人看”。按理來說,唐豐年年輕力壯,長得一表人才,又是家裡獨兒子,說親應該不愁的,怎麼就能拖到二十七歲“大齡”?全因沒錢鬧的。不,準確來說,應該是人禍給鬧的。他剛二十出頭的時候,羅翠珍在大姑姐隔壁那村給他說了一門親,人家姑娘雖沒上過初中,但好歹跟他年紀相仿,門當戶對,在農村是一門很普通也應該會很幸福的一對。當時說好的兩百塊彩禮,唐家靠賣地裡黃豆和菜籽油也籌出來了,就等著定個訂婚日子就過彩禮,結親家。唐家前頭兩個閨女都二十出頭結的婚,輪到兒子這兒,也剛好是二十歲,唐家老兩口滿以為兒子結了婚生了孫子,他們“任務”就完成了。再沒有負擔,就能好好的供豐梅讀高中,以後能考大學就考,考不了南下進工廠也能謀份穩定工作。哪知好好的,正憧憬著呢,一夜之間,唐家準備好的兩百塊錢不見了。不翼而飛。羅翠珍和唐德旺急得要死,在家翻箱倒櫃,恨不得掘地三尺,就連上四年級的豐梅也被叫回來,一家子恨不得把瓦給揭了……也沒找到錢影子。羅翠珍當時就急病了。一九八六年的兩百塊,當時唐豐年還沒上礦掙錢,是唐家省吃儉用好幾年的收入。實打實的一滴滴汗水換來的辛苦錢,居然丟了!這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