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青笑了,笑得眉目舒展,這傻子,自己果然沒看錯人。“好,我同意,到時候我也跟著你去,咱們開兩個戶頭,一個存以後孩子讀書和老人養老的錢,一個存賠償的,每個月存點,也是咱們心意。”唐豐年這才舒口氣,緊緊摟住她,把下巴支她頭頂,聞見一股香波味兒,只覺著舒心極了,情不自禁又在她額頭親了兩口。房間太安靜,他“吧唧”得不要太響亮,曼青紅著臉推他:“去去,不害臊,你兒子閨女知道呢。”“怎麼知道?”“他們早能聽聲了,別欺負他們小。”“果真?”他笑得不懷好意,“行,那我親小聲點,讓他們聽不見總行吧!”兩人玩笑幾句,方才洗漱歇下。二姑姐一家肯定是沒“走”成,老太太和不情不願的豐梅給他們騰了兩間房出來,石桌上的東西也被吃光,折騰到快十二點,外頭來兩個人尋杜海濤,說是上縣裡玩,杜峰吵嚷著跟去……直到後半夜才回來。第二天一大早,吃過早點,二姑姐也不知跟老太太嘀咕些什麼,紅著眼睛,唐豐年說要出去一趟,大家不疑有他。兩個小時後,雲喜煤礦。“老闆,不好了!真他媽奇怪,我好像看到唐豐年了!”保安跑進辦公區。幾個辦公的小年輕都覺著這名字耳熟得很,突然有人說:“唐豐年不就是幾個月前,死了那個嗎?”“啊?怎麼死了的人……保安是不是看錯了啊。”大家七嘴八舌,小聲議論開。“都給我回去,說什麼小話!手頭的工作都做完了嗎?老闆花錢請你們來可是幹活的,別一天天舌頭比農村婦女還長……”這些大學生,別的本事沒有,倒是八婆得很!這些去年才高薪聘請進來的大學生,雖不是一開始就跟著老闆的老人,但老闆看重學歷高的,依然給了他們極高的待遇……工資比他還高呢,小劉心裡不樂意極了。身後的唐豐年不卑不亢,跟著他進了季雲喜辦公室。小年輕們豎起耳朵聽動靜,剛開始沒啥聲響,沒一會兒,裡面傳來“啪”一聲,茶杯碎地的聲音……看來老闆很生氣嘛!果然,沒一會兒,小劉就用撮箕掃了一堆碎瓷片出來,雖進出都將門關得嚴實,看不到裡頭情景,但他們都推測老闆臉色肯定臭到家了。沒一會兒,又是“嘩啦”一聲,好像是桌上的東西全被掃地下了。年輕人們全都屏氣凝神,老闆真的生氣了!不,是非常生氣——因為裡頭有一句“唐豐年你他媽敢上別的礦試試?!”大家都猜:莫非是唐豐年也要像別的工人一樣……跑了?而且是跑隔壁東昇煤礦去?自從雲喜煤礦停工整頓,隔壁東昇就來挖了好些人,挖煤工還好,不過是全憑苦力,再去村裡招就是,多的大把的人搶著來呢。關鍵是幾個老手的爆破工和瓦斯檢查員,被那頭挖走了。沒了這兩個核心技術工種,舊的井已經埋了,縣裡就是同意他們開工,他們也開不起來啊!所以老闆對隔壁的痛恨可想而知了。其實還遠不止這樣,那頭東昇煤礦的老闆是外省人,都說“強龍不壓地頭蛇”,他倒好,比雲喜晚了兩年開的,卻樣樣跟雲喜打擂臺。雲喜承包八年,他就承包十年,雲喜主打貧煤(一種煤炭等級),東昇也主打這個,跟著搶生意。但貧煤終究賺不了幾個錢,而且危險得很,像這種一出事故就要完蛋的架勢,風險太大,不值當!隨著經濟水平的提升,國人生活質量也在不斷提高,單純的燒煤炭已經慢慢吃不開了。所以,去年,季雲喜就在籌劃辦焦化廠的事兒,自個兒煉煤氣,到時候不止可以不再依賴外省的煤炭使用者,直接賣煤氣,而且還能把煉出來的瀝青、焦炭和炭精成品賣給鑄造廠,一條龍自個兒包了,連渣都能賣,掙得更多。如果李曼青知道,肯定要讚一句“有眼光”了,二十年前的季雲喜就知道給企業尋找轉型的機會,要真做好了,那就是二十年後教科書式的成功案例了啊!可惜——取樣化驗選址都進行大半年了,誰知道東昇煤礦那頭從哪兒聽來的訊息,搶先一步向上頭報備,聽說最遲下個月就要批下來了。一頭是停工三個月連煤都挖不了,一頭是風風火火準備建焦化廠……雲喜這個曾經的大漁鄉第一私礦,就真要成為歷史了。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尤其是鄉下這些沒讀過什麼書,膽子又大的煤老闆……季雲喜不發火才見鬼了。大學生們心裡有數,小聲嘀咕幾句,心道這唐豐年狗膽可真大……趕緊坐回位子上去。等出了雲喜煤礦,唐豐年手心的汗才幹,站在門口看著這個自己幹了五年的礦,心內五味陳雜。如果不出那檔子事,他好好幹下去,不用多久,其實礦上也不會要他了——滿七年就可以準備捲鋪蓋走人了。他走了沒關係,只是上有老下有小,那麼多張嘴等著吃飯呢。大平地是待不了了,他不想以後孩子上下學要重複他們翻山越嶺的苦日子,想讓他們在城裡讀書,上下學有人接送,想讓他們每晚的作業都有人監督……好好讀,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