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嫂子臉色難看,豐梅趕緊道:“嫂子別管她,要不是年初一不能罵人,我早忍不住了!”正說著,老太太從屋裡出來,沒好氣的對幾人說:“你們回去吧,我家裡有事,大平地就不回去了。”早在三閨女死的那年,她就沒把羅家當孃家人了。“他姑說什麼話呢,咱們兄弟姊妹間就是要走走才親呢,越走越親,我出門前你哥就說了,今兒不把你接回去,他也不讓我進家門了!”一起來的幾個婦人也跟著勸老太太。“就是,怎麼說也是親兄妹,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你嫂子也親自來接了,回去吃個飯的事兒,不耽擱你生意。”大平地都傳遍了,唐家靠賣洋芋在縣裡買了大房子。其實老太太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再怎麼恨哥嫂,但親爹畢竟還在人世,雖然當年老爺子也跟著幫哥哥奪唐家田地,但他也快八十的老人了,看一眼少一眼。“是啊,看一眼少一眼,你爹那麼大年紀了,你們家日子這麼好過,該把他接來享享福才對!”有個婦女越說越不像樣了,彷彿不接老頭子來就是不孝順一樣。李曼青不知兩家人糾葛,豐梅卻是從小聽著那些老黃曆長大的,一聽就不樂意了:“嬸子說的什麼話,我外公那麼大年紀了,山路又難走,知道的說咱們接他來享福,不知道的還當咱們是折騰老人家呢!”“喲,大學生就是了不起啊,牙尖嘴利得很,我才說一句呢,人家就機關槍似的噴我了……”“行了行了,等我跟家裡商量一下再說,趁天還沒黑,你們都回去吧。”羅家舅媽本來還想著她會留她們宿呢,也嚐嚐縣裡大房子的滋味,哪曉得她一點情面也不留,連晚飯都不留一頓,只得訕訕出門。晚上,李曼青試探著問:“媽明天……”“到時候看吧,你大姐也不回來。”唐豐蓮二十七那天就說了,家裡有事,她要初六才回來。至於唐豐菊,估計不會回來了,大家也沒把她考慮在內。聽這意思,沒有斷然拒絕,那就是還要回去的。兒女們也不好說什麼,畢竟是上一輩的事,他們也沒立場。李曼青儘量控制自己不要想起羅有秀,不要想起上輩子的事,但晚上還是做夢了,夢到她一個人在出租屋裡等著他回來吃飯,等著他陪她去看病。一直等到天黑,出租屋的門都沒被人開啟過。其實她也沒一開始那麼恨他了,尤其是有了孩子後,她知道那些所謂的被他引誘,被他攛掇,都是自己立場不堅定而已。如果她能好好的想清楚要什麼,在唐豐年剛死時,她就不會跟著他跑,不會放心的把錢交給他做生意。當時,跟著他跑到省城,無依無靠又驚慌失措,雖情有可原,但作為一個母親,她受不住他的慫恿與威脅,自己的孩子說打就打,說不要就不要……她最該責怪的還是自己。她也曾無數次後悔過,害怕唐家兩老無依無靠,想要回來照顧他們,但把三萬塊買命錢敗光的她,實在是沒這臉回來。千錯萬錯,都是她自己的錯。當然,雖沒一開始恨的咬牙切齒了,但她依然不會原諒他。李曼青緊緊抱住孩子,沒事,他欠她的,一輩子還長,總有機會討回來的。 大年初二一大早, 不用李曼青叫起,唐豐年已經早早起了燒好洗臉水,夫妻倆把睡得正香的閨女叫醒,用溫熱的帕子給她們擦臉洗手, 再換上那身嶄新的燈芯絨連體服。還是上次去大姑姐家吃殺豬飯時就穿過的, 怕她們冷,依然給戴了軟軟的毛線帽子。剛抱出門, 一陣冷風襲來, 小雙不舒服的動了動身子, 把頭埋到媽媽懷裡。李曼青趕緊摸摸她小臉, 把衣服領子拉高, 帽子拉低,細白的脖子被圍得嚴嚴實實。“乖啊,待會兒太陽出來就不冷了, 咱們早點去,還能趕上外婆家的午飯呢!”唐豐年趕緊拿了揹帶, 主動接過小雙去揹著, 又學著上次趕夜路一般, 拿了大毛巾蓋在揹帶上, 小丫頭就閉著眼睛趴在爸爸胸前睡著了。老太太在院裡安排他們:“喏, 提回去的東西在桌子上, 待會兒去到街上記得再買兩封炮仗, 要缺啥你們自己看著再買點啊。”說罷就要塞錢給兒媳婦。李曼青趕緊推回去給她, 回去的東西年前老人家就買好了, 兩袋茶葉,兩條好煙,兩瓶酒,兩老各一件棉衣,還有水果豆奶粉若干……也夠可以了!畢竟他們小兩口回去還得給紅包呢。因為不確定會不會留宿,李曼青還是多帶了幾塊尿布和孩子衣服。買的東西本就多,再加一個孩子包袱,李曼青看著被捆成樹袋熊的唐豐年,有點犯難……老爺子趕緊爭著提起大包小包,“我給你們送到車站”,就率先出了門。說是車站,也不過是縣裡一塊空地,停了稀稀拉拉幾輛拖拉機和小馬車,勉強算個停“車”場。也不用買票,還離著一段路呢,見他們大包小包還揹著孩子,自然有人迎上來問“兄弟去哪兒,要不要坐車”。他們來得巧,剛好去連安鄉的拖拉機要走了,上頭已經坐了五六個人,都是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