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怎麼了嗎?”紅雪奇怪道。秦婉皺著鼻子,聽見身後傳來一聲低沉的輕笑,接著,大手攬在她的腰肢輕輕一提,她整個人便穩穩站在步輦之上。“冒犯了,小殿下。”語氣還含著三分笑意,一點兒也不像是真心覺得冒犯的樣兒,回過頭,透過面上珠簾看到的是他轉身往前走的背影,步伐散漫,寬闊的腰背依舊挺得筆直,無端讓人覺得只要有他在,便什麼也不比懼怕了。越看越覺得上輩子那個秦婉瞎得厲害喲!秦婉眉梢堆起笑意,掀開紗帳跪坐於柔軟的墊子上,隨著送嫁太監高亢的一聲‘起’,十六人整齊化一地抬起步輦,跟著前方的迎親隊伍緩緩前行,一臺臺的嫁妝絡繹不絕地從玉藻宮抬出,步輦四角飛簷上的銅鈴響過朱雀大街,從玄武門到將軍府的路上擠滿了人,有心人甚至發現,當 “出去。”當頭的喜娘還未開口,就聽仙靈長公主一聲輕喝,不自覺頓在原地與眾人面面相覷。“公主,這……”“公主說讓你們出去,沒聽懂嗎?”紅雪開始揮手趕人:“都出去都出去。”“是。”眾人陸陸續續離開,紅雪關上房門扶著秦婉坐下,問道:“公主要不要先吃些東西,將軍一時半會兒怕是脫不了身。”“不吃,一會兒口脂給我蹭花了。”秦婉歪斜著身子指了指脖頸處:“給揉揉,要斷了。”“哎。”紅雪細細幫她按著肩膀,想到方才看見顧忱淵的模樣,欣喜道:“本來還以為大將軍必定是一個五大三粗的糙老爺們,沒想到竟然長得如此丰神俊朗,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個脾氣暴躁之人,本來我還擔心公主您嫁過來會受欺負,現在看來還是奴婢想太多了。”秦婉一手託下巴,回憶著上輩子的事,恍然間聽見紅雪碎碎唸的內容,杏眼半眯,語氣輕快道:“你怎麼就知道顧忱淵不是個糙老爺們,萬一他也就看起來人模人樣,背地裡呀,是個睡覺不愛洗腳的人!”不愛洗腳的大將軍灌翻了整整三桌人,終於在散席之後回到新房,紅雪聽見動靜給他開了門便出去了,房間裡安靜得只剩燭火燃燒輕輕爆開的聲音,秦婉已經換下那身繁複的嫁衣,換上繡滿了花藤宮紋的寢衣,沉重的頭冠也被摘下放在梳妝檯上,取而代之的,是墜滿流蘇的輕紗紅蓋頭,兩手交疊坐在榻上,乖巧得像個小孩子。顧忱淵喝得太多,腳步有些凌亂,難得的是頭腦還算清醒,三兩步走過去站定了,俯下身去挑他新娘子的紅蓋頭。秦婉眨眨眼,等到眼前再無遮掩時,顧盼流轉的眼神對上顧忱淵,抿著嘴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大將軍!”顧忱淵倚著雕花大床的床柱,眉頭一挑,心道這姑娘笑起來正經好看。“小殿下。”秦婉笑得更開心了:“夫君!”顧忱淵有樣學樣:“媳婦兒。”“……”秦婉的笑容僵了一瞬:“……夫君,我小字叫洳洳,水旁,如若的如。”心領神會的大將軍:“哦,洳洳。”秦婉滿意了,趕緊往旁邊挪開一個位置,拉著他坐下,把合巹酒遞出一杯,然後端起自己那杯自顧自跟他碰了一下:“夫君,今後多多指教啊。”說罷一仰頭,豪邁地飲盡一杯酒。她酒量尚可,就是很容易上臉,就算只是小小喝了一杯,臉上也很快騰起兩抹紅暈,豔若桃花。顧忱淵眼睛一瞪,指教就指教唄,可是這合巹酒這麼喝的嗎?喝下那杯酒,放下酒杯,見桌上的飯菜都還沒有動過,驚道:“你怎麼不吃東西啊?”“冷掉了呀,吃不下。”秦婉翻來覆去看手裡的空酒杯,像是青銅做的,雕的花也漂亮,跟她的琉璃杯好不一樣。“也是。”顧忱淵想了下,說讓她等會兒,跑去側房洗了把冷水臉後跑趟廚房,半盞茶的時間不到,倒騰出一碗熱騰騰的面端著回來了。秦婉已經梳洗好了坐在銅鏡前面擦著面脂,她一眨眼,銅鏡的人也跟著一眨眼,少女的面龐年輕漂亮,那個面黃肌瘦老嫗一般的她似乎只是她做的一個夢,現在夢醒了,她又變回那個尊貴無比,一身榮寵的長公主嘍。真是好。她無比認真地坐在那裡吃麵,顧忱淵洗漱好換上寢衣,也無比認真地坐在她旁邊看她:“為什麼洗了臉還要搽粉,一會兒還要再洗嗎?”秦婉知道,顧忱淵這個人哦嚴肅起來很嚴肅,不正經起來又太不正經,尤其好奇心特別重,但凡是他沒見過沒聽過的東西,刨根問題也要弄出個究竟,正如他現在盯著她的臉上下打量的模樣,幼稚得不行。“這個叫面脂,就是睡覺之前搽。”說著,從臉上蹭了一下抹在他的手背上:“是丁香做的,聞聞。”顧忱淵拿到鼻子下一嗅,還挺香。“是吧?”秦婉得意地揚著眉頭:“女孩子的東西的還多著呢,以後你就知道了!”他給端來的那碗麵比她的臉還大,吃了一小半吃不下了,見他守在一邊已經開始閉眼打瞌睡,想起他回房之前還喝了好些酒,輕輕推醒他:“夫君,困啦?要不你先去睡。”顧忱淵酒勁上來了,頭暈腦脹,睜開眼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