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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承林便說:“看你自己。我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怎麼替你做決定?”沈達觀捏著菸捲,燃燒的那一端燙在了欄杆上。火光撲朔迷離,灑遍灰塵。沈達觀一個轉身,正要把菸頭、打火機、塑膠袋都扔進盆栽裡,傅承林就伸手製止了他:“旁邊有垃圾桶,你可以去那兒扔。這些盆栽不好養,挺容易死。”沈達觀反問:“大哥,這家酒店又不是你開的,操心他們的盆栽幹什麼?”傅承林沒回話。隔了幾秒,傅承林才說:“你不妨想象自己是一棵橘子樹,從小在盆栽里長大,天台的屋簷為你遮風擋雨。忽然有一天,你身邊充滿了垃圾,撿都撿不走,跑也跑不掉,你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根,一寸一寸地潰爛。”冷風襲來,沈達觀咳嗽一聲。他默默走向垃圾桶,把那些廢棄品都扔了進去,同時感嘆:“瘮人。”背後響起另一個熟悉的、來自女孩子的聲音:“唬誰呢?聽起來就像是你經歷過一樣。”沈達觀扭過頭,瞧見了姜錦年。他與姜錦年曾有一面之緣。雖然不太記得她的名字,倒也記得她的長相。兩人的職業利益相互掛鉤,沈達觀不便多留,就先走了。而姜錦年把煙盒塞回了衣服口袋,假裝成散步的樣子,當她經過傅承林身側,恰好聽他回了一句:“我開個玩笑而已。”姜錦年勾唇而笑:“我知道啊,你就是喜歡開玩笑。”傅承林一言不發,預設了她的指控。雖然他知道她在影射什麼。他應該說一些好聽話,或者講幾段不幸經歷,緩解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但他偏偏就說:“那會兒氣氛不錯,我想吻你。”姜錦年呢喃道:“我真應該扇你一耳光。”傅承林半低著頭,視線移向了下方,看著酒店大廈的最底部。他不曾靠近姜錦年一步,像是回到了最初的原點,不過他說:“哪怕你扇我一耳光,改變不了我的想法。還有你那句話,什麼……我曾經毫無指望地愛過你,這話不能隨便說。”姜錦年吁了口氣。傅承林側目看她,問道:“能不能把我加回來?”姜錦年蹙眉。傅承林妥協道:“別跟自己較勁,晚飯吃過了嗎?”姜錦年道:“一口沒吃。”傅承林忽然想給梁樅打個電話,問他平常怎麼和女人講道理。他隱約明白姜錦年的心理活動,但明白是一回事,應對是另一回事,男女思維永遠存在差異性。姜錦年和他不一樣。她是一點也看不透他,久而久之,更覺疲憊。夜幕深廣,晚風清寒,他竟然脫下外套,蓋在了姜錦年身上。他等了半晌,方才側過臉,想跟她談談近幾日的新聞,卻發現她已經走了。第二天早晨,傅承林照舊六點鐘起床。窗外淅淅瀝瀝又是一場雨,目之所及,皆是一片斬不斷的銀絲水線。手機鈴聲響了兩次。傅承林一邊穿衣服,一邊接電話,來電提醒顯示了“爺爺”二字,電話那頭的老人溫和地問他:“承林,你今天要回北京了吧?”傅承林應道:“上午十點的飛機。”爺爺沉吟片刻,道:“要不,今天回家一趟吧?你奶奶很想你。”傅承林抬起左手,翻了翻桌上的行程表。他定下一個時間,話裡聽不出半點異常。通話結束之後,爺爺虛握著手機,坐在一把老藤椅上,嘆道:“這孩子犟得很。”頓一頓,緩聲說:“這兩天下雨,我擔心他膝蓋又疼。”傅承林的奶奶坐在一旁,用絹布擦拭一架三角鋼琴。她年過七十,頭髮蒼白,滿臉皺紋……但她依然耳清目明,彈得一手好鋼琴。她活到了大半輩子,幾乎不再有什麼掛念,就是唯一的孫子讓她不放心。奶奶說:“唉,都是造孽。”她的老伴接話:“那年出的事,也怪咱們都太忙。哪知道他在醫院一躺就是大半年,不僅沒去成清華大學,也沒見著他母親,年輕人關注的前途、家庭、身體健康,咱們承林都差了那麼一點兒……幸虧現在好轉了。他立業是立上了,還差一個成家。”傅承林的奶奶積極道:“我物色了一個姑娘,瞧著還行,就是老錢家的孫女兒。”爺爺擺手:“不行的,這得隨緣。”話是這麼說,傅承林的奶奶依舊抱著一絲希望。當天晚上,傅承林趕到他們家吃飯之前,奶奶就把那個姑娘喊了過來——算是一次雙方家長默許的,並且希望能促成的非正式相親。這個姑娘姓錢,家庭條件很好,自小沒吃過虧,只是臉皮比較薄。她見過傅承林的照片,對他本人有點兒意思,計劃著跟他先相處一下。傅承林對這件事一無所知。他落座後,沒動筷子,瞧了一眼錢小姐。那姑娘一本正經坐得端莊,後背挺成了一條直線。她將雙手藏在桌布之下,揪著裙襬繞了個圈兒,看起來確實矜持可愛,文靜得體。餐桌上擺了幾盤牡蠣、生蠔、松茸蒸雞。搭配著裝飾用的歐芹和蘿蔔花雕,自是能激發看客的食慾……玻璃杯中映襯著葡萄美酒,家庭氣氛一派和諧溫馨。然而傅承林許久沒開口。他奶奶趕忙圓場:“這位是錢小姐,她叫錢妍,你錢叔叔家的孩子,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