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工作上接觸的那些人裡,是不是隻有你不會故意害我?”“不完全是故意害你,”傅承林替她開解道,“利益相關,有人傾向於自保,犧牲別人。”他見她打了哈欠,摸摸她的頭髮,道:“回去睡覺吧。”她往他懷裡一趴,蹭了兩下,這才要走,而她脫身之前,又聽他提起:“後天我母親出獄,我得去接她。朝陽區準備了一套房子,她不願意住在我這兒……”停頓少頃,他說:“她想見你。”姜錦年決定要和傅承林一起接他母親出獄。或許是因為,進監獄不光彩,出監獄也不光彩,那天傅承林比平時更低調。他換了一輛標緻普通的車,只帶了助理和姜錦年,拎著一些東西,在監獄門口等了一會兒。仲春時節,花朵開得繁盛,一路上的櫻花樹紛飛迷離,而城郊那邊的監獄卻荒涼又悽清,高牆大院圍成的世界像個謎團,裡面是何種面貌?姜錦年連一丁點都瞧不見。她只能想象著電影《肖申克的救贖》裡的場景,填補著她的視力無法觸及的地方。她問傅承林:“你媽媽是什麼樣的人?”她小聲:“脾氣好嗎?”他肯定道:“好。”僅此而已。姜錦年也不確定他是在敷衍呢,還是言簡意賅地說出了真相。她為了緩解忐忑之情,在手機上檢視了一下今天股市的開盤情況,忽然,傅承林的助理在她背後輕輕地咳嗽,使她警醒地抬起頭——那是她第一次和傅承林的母親打照面。周圍一剎那間,徹底安靜了。風仍在飄蕩,顯得寂冷,而傅承林的母親彷彿一位探親遠歸的老人,鬢髮花白,皺紋突兀,雙目向外凸出,眼球底部泛黃……姜錦年驀地想起傅承林的繼母——繼母和母親的對比之強烈,讓姜錦年百感交集。姜錦年無話可說。她打了個招呼:“婆婆好。”那位婆婆點頭,笑了笑,朝她緩步走近。這時姜錦年又覺得,傅承林的母親很有風姿和儀態。姜錦年心跳飛快,傅承林握住她的手,簡短地介紹了她的身份——我的妻子,他這樣說。姜錦年幻想中的母子抱頭痛哭,涕淚橫流的景象並未出現。而且,傅承林和他的母親明顯有些生疏,兩人始終是我問你答,從未聊起一句敏感話題——譬如,你在監獄裡過得如何?你的公司經營狀態如何?等等,都沒有。她的婆婆上車了,坐在後座。助理原本要和婆婆並排,姜錦年卻把助理引到了前面。而傅承林已經步入駕駛位,來不及了,姜錦年只好挨著她的婆婆坐下,這比小時候老師家訪還令她不自在。不是因為她不想和婆婆相處,而是因為,她不知道說什麼。傅承林那種八面玲瓏的交際型人才,在他母親這兒都如此內斂拘謹,更何況是姜錦年呢?姜錦年祖傳的陌生人恐懼症和社交障礙都隱約有了復甦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