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領著夢琊熟悉了環境之後,帶他回到山頂上的小木屋,問他想要學什麼?小小的孩童圓睜著水晶般純淨無邪的眼睛,問他,師父,你可會起死回生之術?師父一愣之下,哈哈大笑,說道,世事變幻,生死輪迴,此乃天道,人力有時而窮,又豈能逆天而行?水晶般明亮的眼睛黯淡下去,他垂下眼皮,長長的睫毛像透明的蝶翼。師父想了想,說道,我雖然教不了你起死回生之術,但卻能傳授你偃甲之術,學會偃術之後,你就可照著心中眷戀之人的模樣,製作出他的偃甲,時時刻刻陪在你身邊,如何?可要學麼?孩童抬起頭,怔怔看了看師父,良久良久,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不出師父所料,林夢琊的天資極高,穎悟絕倫,也許是有緣,他學起偃術來更是舉一反三,進境極快。到林夢琊十八歲的時候,他已成為師父口中不斷讚許的物件。師父依照門派規矩,在林夢琊十八歲的那一日,命令他下山行三件善事,然後回來稟告師父,才能正式出師。那時的林夢琊已不復幼時稚弱,崑崙累累的冰雪將原本秀致的少年養成沉默堅毅的模樣,褪卻了孩童圓潤的輪廓,他並沒有長成“男大十八變”的反面教材。他應允一聲,遵從師命下山去。十一年不曾下山,許多事在他眼裡折射出來的都是好奇迷茫,在城郭裡行走留宿了半月有餘,那些年幼時埋在他記憶深處的世間百態才開始在他的記憶裡逐漸被喚醒。崑崙苦寒,使得這個少年愈發的冷淡,無論身處何地,都彷彿永遠獨處在世外,非在人間。只有在駐足於包子鋪前,望著熱騰騰的包子,露出一些渴望的神色來,方才顯出少年人特有的好玩處來。他這時的年齡,正介於孩子與成年人之間,難脫孩童的稚趣,又本能地覺得應當做出大人的樣子來,所以一本正經地板著臉,卻忽略了自己還是少年。他在人世間過了半月有餘,做的即使隔著十數年久遠的時光,他和長安的初遇,仍舊值得在傳奇話本上添上最精彩的一筆。那時少年林夢琊穿著雪白的長衫,像是天邊的一朵雲霞,緩緩走在巫山的林道之上。巫山山勢神秘詭異,天下知名,朝雲暮雨,煙花春秋,兩岸哀猿啼喚不絕,一片重疊的青嶂遠遠描出佳人似顰似蹙的秀眉,一枕緩緩流瀉的碧水,卻又摹出美人似笑非笑的眼波。這兒只有極狹窄的一條鳥道,曲曲折折地不知通向何處。他坦然地走在鳥道上,足下落葉窸窣,兩畔古木蔥蘢,遮擋住了大部分的陽光,偶爾有光線透入,在地下留下斑駁的陰影,給古老安靜的深山增添了說不出的神秘與魅惑。古木遮掩之下的巫山極陰森,即便在陽光最盛的正午,也僅僅只有微弱的光線,四處遊移。一頭健碩的猛虎突然從深林中躥出來的時候,他的目光微微暈眩,並非懼怕猛虎,而是為著那猛虎上坐著的少女,她的笑容太過璀璨,在陰森森的原始森林之中,猝不及防地耀花了他的雙眼。猛虎久不見生人,張開血盆大口,作勢欲撲,但不待林夢琊出手,猛虎背上的少女已脆生生喝道:“虎兒,不許傷他!”已撲在半空的猛虎如聆佛音,乖乖地收回身子,伏在原地,嗷嗚了幾聲,神態乖巧溫馴得就如一隻大貓一般。它背上的少女裝束極為奇特,只披著幾件薜荔、蘭芷之類的芳草,遮蓋住大部分的身體,赤足晶瑩如玉,雙肩潔白似雪,臉上笑容爛漫頑皮,勝過巫山上開得最美的花朵。只一眼之間,林夢琊就已知道,這少女是人間不能擁有的絕色。少女剔透雙眼正好奇地盯著林夢琊,眨巴眨巴,試探道:“喂,你……你是人麼?”林夢琊自幼性子清寒,在崑崙學藝以來有增無減,但見到這少女,不知何以,心情變得舒展開來,微微一笑:“我當然是人,姑娘呢?難道不是人麼?”少女搖了搖頭,猶豫了片刻,道:“我從沒有見過人,姥姥說過,人是世上最捉摸不透的東西,有時笨得像深山裡的熊一般,有時又狡猾得勝過活了一百年的老狐狸,你……你當真是人麼?我看看清楚,行嗎?”她生怕林夢琊不答應,不等他回答,就急切切地從猛虎背上跳了下來,一陣風似的捲到了他身邊,湊近了細細打量。林夢琊猝不及防,一陣幽香撲鼻而來,沁人心脾,那少女一雙盈盈妙目已靠近了他雙眼,少女清香近在咫尺之間,林夢琊僵住半晌,聽她無限爛漫地讚美道:“你……你真是好看!比山裡的狗熊、狐狸、兔子,比天上的老鷹、黃鸝、鸚鵡都好看!”想了一想,又熱情洋溢地由衷道:“你比我的虎兒都好看!”他微微紅了臉,不動聲色地退後了兩步,有禮貌道:“姑娘,男女有別。”少女對他的話似乎極為詫異,奇道:“什麼男女有別?為什麼男女有別?”她的眼睛像一泓清澈的泉水,裡面盡是不染點塵的純淨和天真。林夢琊不知道,世上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女孩子,不曾沾染塵世裡的一點汙穢,言談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