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動素來反應敏捷,呼啦一聲圍著南曠微加以評點,渾無世外之人的風範。距離稍遠,林悉只看到他身姿挺拔,不算英俊的一張臉,吸引人的,是他神色裡那種不將任何事放在眼裡的漫不經心,彷彿一位高高在上的王者,帶著與生俱來的冷傲殘酷。與此同時,南夫人被諸多侍衛重重環繞,絕無半分可逃之機,何況她似乎還沒半分逃跑的意圖。直到此刻,林悉方知南曠微從未真正被迷暈過,一開始他飲下何望舒親手斟的茶時,便察覺到其中摻了毒。當時他尚不信夫人心腸恁地狠毒,不動聲色地飲下,趁著頭腦還清明,立刻召來手下死士,吩咐好一切事宜,接著就順從夫人意願地暈過去了。他手下死士做事得力,悄悄喂主人服下闢毒珠,至此,南夫人的一切企圖都成無用之功。溫軒一向毒舌,適時點評道:“這對男女真不是凡世夫妻,彼此猜疑,爾虞我詐,演得著實精彩,兩人都合該是技驚天下的戲子,可惜一個當了城主,一個當了城主夫人,不得不說是戲劇界的一大損失。”南夫人身陷重圍,臉上卻沒什麼懼色,尚自有餘暇轉頭瞥了流光一眼,笑容不減嬌媚:“流光將軍,你早知我夫君並未中毒,卻還配合他演戲,為求逼真,不惜千里迢迢請來太華山傳人,真是辛苦你啦。”流光肅然道:“為城主盡忠效力,頭猶可拋,命猶可棄,區區這點辛勞,算得什麼?”南曠微冷冷道:“望舒,你當日送茶給我時,我便知你沒安著好心,這太華神醫給我逼毒之後,開了方子,你主動提出替我熬藥。我給了你三次機會,三次你都毫不猶豫地餵我喝下摻了毒的藥,此刻想來,我真是足夠愚蠢,竟給你如此大好時機,眼睜睜看你怎麼害死我,想必你也很滿意你夫君的愚蠢,是麼?”他的聲音依舊冷淡,但那是山雨欲來之前的涼風滿樓,彷彿光滑如鏡的海面,底下卻是澎湃嘶吼的波濤,越是從容,越是即將到來的狂怒。雲方醫者之心,斷不容他人質疑自己的醫術,立刻插口:“喂,南城主,我給你開的方子可沒錯,至於南夫人要另外在藥裡摻些東西,那可不是我能左右的。”南城主森然回了他一句:“你不說,我便不知道麼?”南夫人冷然附和道:“是啊,你不說,他便不知道麼?”她從來臉露笑意,妖媚無已,此刻卻突然神色冷厲起來,居然別有一番風味,好比一個人久居暖溢南國,看慣了陌上花開,偶然有一次長途跋涉後到了萬里雪飄的北方,不免為那漫天冰雪而驚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