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重言微微一愣,繼而點頭道,“正是。”他是永慶二十一年的進士,就在三年前,是朱景帝親自將這位當時也是才俊翹楚派到了江南,三年過去,也不見有變動,像是忘了這個人,聶重言也似乎毫無怨懟,單單是這幾日的相處,便顯現出他除公務之外的隨性來。而隨性之中,卻又心思敏銳縝密到了極點。錦榮幾乎都聽不到他的什麼心聲。除了這次,出現了稍微的情緒波動,錦榮想,她可以懷疑朱景帝派聶重言到江南的目的了,能讓他留在這裡三年的目的。朱景帝沒有多說,或許他是希望錦榮去發現,去認識聶重言這個人。聶重言忽然道,“不知小姐覺得,這次洪水為何而起?”因是在外,聶重言也改了稱呼。錦榮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輕聲道,“既是天災,也是人禍。”聶重言稍稍正視了一下眼前這位尊貴的公主,能說出這樣的話來,絕不是看上去那般不問世事。聶重言對九公主瞭解不多,昔日在京中時,也只聽說頗得陛下寵愛,單純嬌縱,未想離開不過三年,再見時給他的感覺,該說聞名不如見面嗎?不出他所料,沒兩日,九公主便出入弘州府衙,不是看這個案卷就是看那個曆書。而江南的官員已習慣了這位九公主想一出是一出,而他們背後的幾位主子也沒特地吩咐什麼的,他們也當供著了。聶重言也默默陪著九公主在府衙內來往,甚至要到了更多的卷宗,包括此次水災被沖毀的堤壩修建之事,當時主持官員。兩人也不挑破,互相有了默契,聶重言需要九公主的特權,而錦榮也需要他對江南的瞭解。……京城大皇子府,謝妙音抱著兒子,輕聲細語地問道底下跪著的人,“你是說九公主到了弘州,什麼也沒做?”暗衛回話道,“回謝側妃的話,的確如此。”“九公主也幾乎沒有和江南的官員有過來往,除了聶重言,不過探子回信說,只是尋常遊山玩水,也沒做什麼事。”謝側妃秀眉微蹙,“聶重言是誰的人?”底下跪著的人搖了搖頭,“目前還不能確定,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的人都有接觸過他,但都沒被他拒絕。”能在幾位皇子之間遊刃有餘,恐怕也不是什麼簡單人物,謝妙音心道,她最擔心的還是九公主,她總覺得九公主去江南,可能會帶來一個她難以想象的結果,只是大皇子從不當回事,比起九公主,他更擔心有競爭優勢的六皇子。謝妙音卻不會小看九公主,尤其是,每次見到九公主,她都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她溫聲道,“繼續盯著,有什麼異動立刻回報。”弘州,錦榮的暗中查訪也終於有了結果,這其中聶重言也只是協助作用,真正查訪的是她在京城私下發展的人,只有那些人才不會被人關注。因為沒有人知道,他們其實是九公主的人。但聶重言也知道了事情的些許真相,儘管心裡已有了猜測,聶重言還是忍不住心中一咯噔。錦榮嘆了口氣,看向他,“你可還記得當日問我的一個問題?”聶重言唇角微勾,笑意散漫,心中確是苦澀,“下官當然記得。”錦榮淡淡道,“如今,已是有了答案。”腐敗,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都存在,而因為腐敗弊政所引起的禍患也是難以想象的,比如這次的滔天水災。當年的監工不力,貪汙修葺河堤費用,甚至疏忽職守,而這些不過是江南官官相護勾連的一角罷了。江南弊政由來已久,早在朱景帝還是皇子時,就已存在了。而當初引起一片腥風血雨的奪嫡,江南官場也牽扯不少。但朱景帝卻不願意將這個禍患留給他的繼承人,所以將他看好的聶重言派到了江南,待了三年蒐集各種證據。如今已是證據確鑿,聶重言也不禁鬆了口氣。然而沒等他心情鬆快多久,子夜時分還在睡夢中,就聽見了外面的動靜,猛地一驚醒,下床推開窗,黑漆漆的夜中隱隱有火把,簇簇竄動得他心裡一個咯噔,披上外衫,就往外跑,去的方向正是九公主的院子。九公主下榻的是弘州的一處行館,而他因為這些時日都隨駕,也就住在了行館之中。有人要刺殺九公主,聶重言那顆聰明的腦袋裡此時只回響著這一個念頭。他已想過了無數發生此事的緣由,會是誰這麼大膽敢對九公主下手,以及可能會產生的後果,但唯一不變的是,九公主若是死了,那後果絕對是壞的。聶重言快步跑著上樓梯,趕到公主房門前。而這時間已足夠外頭那些黑衣人把行館給圍起來了,而發生這麼大的動靜,弘州的官員難道是死了嗎?就被公主的侍衛給攔住了,明晃晃的刀鋒讓聶重言心頭一寒。聶重言還來不及細想,這時門開了,九公主從裡面走了出來,見到他也是微微一笑,“聶大人。”聶重言忽然冷靜了下來,看見身上還未穿戴好,歪歪扭扭只是隨意披上的外衣,“下官失禮了。”錦榮淡淡道,“無妨。”兩人都不是很在意這種小事,尤其是在這種時刻。站在這走廊處,正好可以望見行館圍牆外,黑暗寂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