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好像今天看到我的人都要問這句話啊……”華裳雙肩耷拉著,一副提不起勁兒的模樣。王問之轉過身:“你跟我來。”華裳雙手負後,還真的搖搖晃晃跟了上去:“去哪裡?去哪裡?”他回到那匹寶馬身旁,輕輕拍了拍寶馬白色的脖頸,溫聲道:“我送你……”華裳捂著胸口,像是被嚇了一大跳。他卻露出一個宛如見到老朋友般溫和的笑容:“送你去見聖人。”她就知道他沒按好心!又要去告狀!王問之看著她,突然抬起了手,從紫袍袖口探出一截白皙的指尖。華裳像是灘爛泥一樣,放棄了逃跑。她懶散地靠著那匹“鳳凰”寶馬,嘴上卻不依不饒道:“你要做什麼?小心我死氣白咧賴上你,讓你成為我王太師將她提溜到宮中,結果也果然如華裳所料,聖人非但沒有責怪她,反而撤回了她的閉門思過的懲罰。聖人寬慰她幾句,又賞賜了她一盤宮花,便讓她退下了。華裳端著那盤宮花出了殿門,殿前平整白色的場地上站著一個筆挺的紫色身影,就像是一株紫藤。王問之見她出來,朝她行禮,在禮儀方面,他向來做的滴水不漏。華裳舉了舉手裡的硃紅木盤,故意顯擺道:“王太師聰明一世,沒想到這回料錯了吧?聖人非但沒有責罰我,還把我閉門思過的懲罰撤回了。”王問之微微頷首:“恭喜冠軍侯。”他臉頰白的幾乎要融化在日光下了。華裳歪著頭,衝他懶洋洋地笑著:“我知道你心裡不爽,不過,大周總是缺不了我的,你看著吧,我重返邊疆也是指日可待。”王問之目光溫和:“冠軍侯之勇猛,世間難尋,理應如此。”明明是他先參她一本,害的她離開熟悉的邊關,又失去官職的,可如今他拿出這副任你風霜刀劍,我也溫柔受之的態度,就好像是她故意找事兒一樣。果然是隻老狐狸!華裳烏黑的瞳仁一轉,視線瞥到自己手上的宮花。華裳揚眉笑了起來,細長的手指拈著一朵紅紗堆的牡丹花,上面還粘著一顆銀珠,看上去就像是將墜未墜的露水。她將花抵在王問之的鬢邊。王問之目露疑惑。玉面與牡丹相稱,他又露出這副神情,頗有種懵懂少女的風情。她忍不住嘆息,這麼好看的一張臉,怎麼就長在了這個老狐狸的身上,若是個女子,她定然珍惜備至,愛護有加,而不是像現在,看到他就手癢,想著要怎樣揍他一頓才好。王問之啟唇:“冠軍侯?”一口一個冠軍侯,是嫌她記不住自己被一擼到底的處境嗎?華裳嘴角揚起,剛準備說兩句話嘲諷他,可她搜腸刮肚一番,愣是啥也沒找到,早知道就不把夫子們全都欺負走了,導致她現在想要開嘲諷都找不到詞句。她憋了又憋,只憋出一句:“鮮花贈美人。”即便太上皇是女帝,這幫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迂腐文人也照樣把旁人將自己比作女子視作羞辱,文人之首的王太師恐怕也是一樣的。王問之垂下眸,細密的睫毛掩住那雙光華流轉的眸子。“多謝冠軍侯褒獎。”王問之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榮辱不驚地接過那朵碩大豔麗的牡丹花。華裳仔細打量他幾眼,還是看不出他到底生沒生氣。她果然不願意跟這些聰明人打交道,一句話拐好幾個彎兒不說,連喜怒都讓人看不出來。王問之兩指拈著那朵紗堆的牡丹看了會兒,視線又轉向她手中宮盤裡其他的宮花。華裳懶洋洋道:“哦,王太師這麼喜歡這些宮花?”王問之含笑著探出修長的手指,像是抹過琴絃一般點過那些花,不大一會兒的功夫便將那盤裡的花分成了兩堆。王問之指著穠豔那堆道:“這些不適合冠軍侯。”華裳低頭瞅了瞅,也沒分出啥不同。“哦。”“你選出來適合我的花是什麼花啊?”華裳有些好奇。王問之微笑:“菊花和杏花。”華裳眼皮重重一跳。好你個王問之,菊花是祭祖時用的,杏花更是寓意不堪,你這豈不是指著鼻子罵本將軍垂垂老矣、水性楊花嗎?華裳沒有搭理他,徑直轉身離開。沒一會兒功夫,她發現自己身邊多出了個人。華裳笑了:“王太師跟著我這個粗人做什麼?”王問之溫聲道:“某等在殿外就是為了將軍。”要看本將軍的笑話嗎?王問之抬頭,一雙精明的眸子不住地打量著她:“某與將軍雖然立場不同,卻是十分敬佩將軍,只是,這次將軍實在做錯了,某才不得已向聖人諫言。”華裳猛地停住,回頭。王問之也停了下來,他身體不好,又追趕著步履匆匆的華裳,額頭上已佈滿了細密的汗珠。華裳盯著他突然問:“王太師你去上過戰場嗎?”還未及王問之回答,華裳又咄咄逼人問:“你去過邊關嗎?”王問之平靜道:“某雖然沒有去過,但也從書上讀過……”“書上讀過?”華裳歪頭冷笑一聲。“就我所見,讓你們這些從沒有上過戰場的文人指揮我們打仗簡直遺禍無窮,你們是不是覺得你們研究出的軍功制賞罰分明?”華裳雙手負後,側過身子看著紅色的宮牆,墨色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