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離經走下臺階,仔細打量著華裳的眉宇。葉片間落下的碎光在她的眉心拂動,像是為她貼上了花鈿。“將軍不覺得意外?”華裳豎起金燦燦的長刀,雙眸凝視著刀鋒,道:“他有那個自信,我也不是那等過多在意兒女私情的人。”華裳抬眸,目光銳利地射向孟離經:“你該不會以為我真如傳言所說的那般荒淫無恥吧?”孟離經忙道:“將軍誤會了,我可從未這樣想過。”“也是,孟離經是個聰明人,不會惹我不痛快。”孟離經搖頭。華裳冷淡道:“你們也不用在出言試探,我有自知之明,也知道他們不可能迷得我要死要活,非要跟我去西北是為了我。”孟離經眨了眨眼睛,在華裳身邊坐下。他豎起大拇指朝華裳比量了一下,“將軍英明。”華裳輕哼一聲,“人怎麼可能只為了情情愛愛活著,若是他們真要這樣,我還瞧不起呢。這樣只談風月,不論國家大事的人只配去當炮灰。”孟離經支著下巴笑了笑起來,“是啊,他們也一定是有別的原因要去西北的。”“我聽說應如是要去西方修禪,王問之和魏玄則是為了避難,至於楚江仙……喂,楚江仙,你說呢?”垂花門旁的楚江仙抬眸望來。正巧一陣風颳過,樹上金黃的銀杏葉片紛紛揚揚落下。華裳轉過頭,與他隔著漫天的金色對望。楚江仙嘴角僵硬地抽動一下,他緩緩走了出來,走進破碎的金光中。腳步沉重地踩過金黃的扇子葉。“嗯,我來正是要與諸位告別的。”楚江仙越來越近,終於站到華裳的面前。華裳仰頭,看著他細長的手指穿過明麗的光線,輕輕落在她的腦袋上。她還沒說話,他的手便已經矜持地收了回來。他修長白皙的食指和中指間夾著一枚銀杏樹葉。孟離經問道:“告別?你不和我們一同前往邊城嗎?”楚江仙微微搖頭,“不了,陛下身邊無人可用,我該當起重任。”斜陽把他的影子拉的長長,落到華裳盤起的膝蓋上。華裳點頭:“理應如此。”楚江仙手攥起,將那片銀杏樹葉握於掌中,“若是諸位有什麼賢才,也可跟我說,我自會向陛下舉薦,而今正是用人之際。”孟離經笑了,“陛下不是缺人用,她缺的是她那一派的人,如今,她不能重用世家貴族,只能任用寒門之士,更巧的是許多寒門之士都出自宋玉清門下,這讓陛下如何不心懷芥蒂?”楚江仙蹙眉:“陛下並非小氣之人。”孟離經:“不是陛下不小氣,而是你楚江仙光風霽月,讓她做不出小氣的事,可你以為人人都是你楚江仙嗎?”楚江仙盯著孟離經,神情冷漠。孟離經咧著嘴,笑嘻嘻的,像是在故意氣害他。華裳“咔”的一聲將長刀收入刀鞘。“季無衣會是個好皇帝,你效忠她很對。”華裳衝著楚江仙笑了起來:“我一直就覺得你是千古名臣的料兒,絕對比我們要好,我只是個會打仗殺人的粗人,而他……”華裳一腳把孟離經踹下長榻。孟離經瞪著眼睛:“喂喂!”“他也不過是個散漫慣的人,你一直有自己的理想信念,這樣很好。”華裳忍不住道:“真可惜,當初就這麼放跑了你。”楚江仙眼皮一跳,抬起頭,淡色的眸中充盈著期待。華裳眼角下唇,嘴角上揚,勾起一個溫暖的笑容,“我也很慶幸放開了你。”風掃過地上的銀杏葉,葉片翻滾著抵上他的鞋側。楚江仙抿緊唇,淡色的眼眸中燃起一絲火氣。華裳往後一仰,雙手枕在腦後,看著頭頂被枝葉切割成碎片的天空。“我總有一天要回到邊城,回到那片我最熟悉的天空下。而你楚江仙,你清正廉明,審慎篤行,品行高潔,你會義無反顧地追求自己的理想,你會為了自己的理想鞠躬盡瘁,我敬佩這樣的你,也欣賞這樣的你,但是,這樣的你只有在長安才能盡展所長。”她笑著轉過頭,望向楚江仙:“如果你我還未合離,遭遇瞭如今這個情況,你會怎麼辦?”“選擇理想,還是選擇愛情?”楚江仙嘴唇微微張開,他剛要說話。她伸出一根手指抵在自己唇上,“噓——”她朝他眨了眨眼睛。她的笑顏一如蜜糖,說出的話卻讓他為之一震。“如果你放棄了理想,我反而會慢慢看不起你。”他的喉結緊縮。華裳伸出手,看著自己在陽光彷彿要融化掉的手指,看著指縫間的陽光,微笑道:“真的,這樣就很好了,你有你的理想,併為之努力,你是我心中的仙才。”楚江仙的神情漸漸冷漠,“我本來就已經決定了自己要做的事情,所有的選擇皆與你無關。”他深深吐出一口氣,“我要走了,你離開長安的那天,請原諒我無法送你。”他背過身,冷淡道:“我再也無法看到你離開的背影,所以,這次請允許我離開。”他邁開一步,踩上銀杏葉。“等等!”華裳支起身子。楚江仙停住腳步,沒有回頭。“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楚江仙聲音沉沉,“阿裳,你放心,我心如故,你我做不成夫妻,還能做知己;做不成愛人,還能做友人。”他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