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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時近三更,張府深院內燈火如豆。張若菡正坐在自己閨閣書房的書案之後,將信紙平鋪在書案之上,聚精會神地看著。這封信的內容沒有什麼值得深究細度的地方,沈綏無非寫了一些委婉回拒她的內容,且言辭間多教條的長篇大論,字字句句引經據典,雖未明說,但能體會出來寫信人是想教導張若菡如何做一個賢德的女性。特別隱晦地指出張若菡拒絕出嫁,年已長,卻不為婦為母,如今又不顧禮教,私授書信與外男,實為失德。張若菡看完後只是冷笑了一聲,全沒當回事,她知道沈綏根本不是這種經學衛道士,越是表現得如此惹人厭惡,就越是惹她懷疑。早在她收到回信之前,她就知道信中會有類似這般的內容了。她之所以如此聚精會神地看這封信,是在辨識信上的字型。據千鶴所言,她並不知道這封信是不是沈綏親筆所寫,沈綏並未在千鶴身旁書寫,即便就在她身旁書寫,她也看不見。但想來,應當不是他人代筆。千鶴聞到沈綏身上有墨香,在給她這封信前並沒有。埋首仔細看了一會兒,張若菡有些疲憊地抬起頭來,素手揉了揉太陽穴,側倚在無腿圈椅裡,閉了眼小憩。一旁服侍的無涯見狀,連忙起身,拿了毯子來,給張若菡披上,跪在張若菡身側後,抬手給她揉肩:“三娘,您是不是累了,時辰不早了,早些就寢罷。”“我還未有睡意,只是有些困惑,有些事想不通。”張若菡撐著首,閉著眼淡淡地說道。“您和我說說,無涯雖然很笨,但您說出來了,總比憋在心裡好。”無涯道。張若菡笑了,笑容中多了些無奈和寬縱,道:“好,我說,你權且聽聽。”思索了片刻,繼續道:“我現在最困惑的是,這個沈綏,與赤糸究竟是什麼樣的關係。”無涯聽見“赤糸”這個名字,愣了半晌,忽的倒吸了一口涼氣。怪不得三娘最近舉止反常,原來,竟是懷疑沈綏與當年那個人有關!這可不得了,三娘這是走在懸崖邊,要知道那個人一家都是大逆不道之徒,最後全家葬身火海,死無全屍,實在悽慘。她知道三娘這些年來對當年那件事念念不忘,以至於落下心病。卻沒想到,這個新冒出來的沈綏,竟然會讓三娘再度產生一些危險的想法,不由惶恐道:“三娘……您…您怎麼就又想到當年那件事了,您可不要嚇唬無涯,無涯再也承受不起當年那樣驚心動魄的事。”張若菡睜開清寒雙眸,乜了她一眼,冷冷道:“無涯,你跟了我這麼長時間,也該知道一些內情。你怎麼也能秉持外人一般的想法。”無涯更惶恐了,連忙解釋道:“無涯怎麼會和外人一樣,無涯只是擔心您。您被當年之事折磨了這麼長時間,如今那事已成禁忌,誰也不願提起。您若遲遲放不下,若是被外人知曉,定要惹來禍端。”張若菡嘆息一聲,道:“這就是我不願與你說這些的緣故。你總是關心則亂,殊不知我自有分寸。你何曾見我大張旗鼓地調查此事了?你可知我為何要千鶴去跟蹤沈綏,又讓千鶴給她送信?”無涯搖了搖頭。“千鶴來自異邦,背景空白,到我手底下時間不過半年,不算長,且一直在寺中,沒有多少人知曉她是我的人。那日,我回府半途上,讓她去跟蹤沈綏,固然有我想調查沈綏的意圖在其中。但如果我們並未遇上沈綏,我依舊會讓她與我們分道而行,不會讓人看到她和我一起回府的場景。我留著她的身份不公開,本就抱有讓她替我在外調查當年事的意願。我如今已然開始調查沈綏。這次送信是第一次試探,目的是,獲得他的回信,以便辨識他的字跡。不過現在,我得出結論,他的字與我設想的完全不一樣,當然,這也是預料之中的事。”無涯疑惑問道:“您為何要調查沈綏的字跡?難道說,沈綏的字跡,還能和那個人相同嗎?千鶴愚笨,不理解這兩者有什麼關係。”張若菡彎了彎唇角,道:“無涯,有些東西,只有我能感受到,但你卻感受不到。比如對一個熟悉到骨髓裡的人,會有一種感應。即便消失了很多很多年,一旦那人出現在眼前,樣貌大變,也能認出她來。”無涯吃了一驚,結結巴巴道:“您…您是說,那沈綏…就是……”張若菡搖了搖頭,解釋道:“只是一種感覺罷了,沈綏的身上有一種我很熟悉的感覺,我好似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與他相識相知,特別是他的那雙眼睛,真的太熟悉,太像赤糸了。第一眼見到他時,就讓我吃驚不小。但是,這也正是我最疑惑的地方。赤糸是那樣靈動飄逸、絢爛似火的女兒家,又怎麼會是這樣一個心機深沉、笑裡藏刀,如薄雪風鉤一般的男子?且,我仔細觀察過沈綏的面部,不像是有易容的痕跡,那應當就是他的真容。他面部的骨骼,與赤糸的面頰完全不同,他的顴骨比赤糸要低,眉骨似乎更深,稜廓更加突出,喉結也十分明顯,分明是男子的容貌特徵。不排除有易容高手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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