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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瑾月從未有任何時候,像那段時間一般糾纏著一個人,那厚顏與勇氣,讓她覺得都快不認識自己了。回頭去看她所做出的事,真的是匪夷所思。她曾經是那麼尊重蓮婢,輕易不敢碰觸她,可那段時間,她卻嘗試著擁抱她甚至親吻她,為了親近她無所不用其極,利用自己的悲慘去達到激發她憐憫心的目的。她竟是如此卑鄙無恥之人嗎?蓮婢推開她,與她說的那些話,她不是不懂,她早已明白自己絕不可能追求到蓮婢,可她只是想追求她,為了追求而追求,是為了給自己的人生找一個目的。這個追求最好不要有結果,如此她才心安理得。那她到底愛不愛蓮婢,這個問題自她被貶去安北都護府時,就開始思考了。卻始終未曾得到否定的答案,她必然愛她,非同尋常地愛著。但是那愛,若是要與赤糸相比,卻未免摻雜了太多雜質,不夠純粹。即便如此,那也是愛,得不到回應的愛永遠都是痛苦的。她習慣痛苦了,大約痛苦,才是她人生的意義。在安北都護府的日子,相比較安西時,未免有些清冷平靜。再沒有熱火朝天的學習與訓練,她已然年紀不小。她開始組建自己的親軍,也是大唐唯一的一支女子組成的部隊。與突厥大大小小的戰役,也打了不下二十餘次。拱月軍,就是在這樣的瀚北苦寒之地鍛鍊起來的。每日,她除卻佈防、訓練軍隊、制定策略,就是獨自迎著朔風練劍,一寸一寸熬練她的性子。曾經的絕望逐漸淡去,母親離世的打擊對她的影響也漸漸消散。她開始察覺,自己當時的念頭,實在危險。她開始體味到,母親絕不希望自己為她復仇而死,她只希望自己能好好活著。她開始明白了自己到底該做什麼,也開始對那個至高無上的帝位產生了興趣。自出生,二十多年了,她始終在被人擺佈。難道未來的人生也要繼續這般嗎?難道她的母親就要一直揹負著汙名遺臭萬年嗎?她該做什麼,似乎已經一目瞭然了。她變了,變得愈發冷酷,變得不再懦弱。一如瀚北的寒風一般,刺骨如劍。當年的青雲之志,她始終未曾徹底丟棄。只是如今想來,實現志向的初衷,似乎變了味。沒有關係,她終究要去實現諾言,對一切作出交代。開元十六年年末,她再度被召回長安,這一次,是因為聖人新推行的長征兵番役制。又是一項針對邊疆將領和軍閥的政策,目的是為了削弱將領在軍中的威信。打著晉國公主征戰邊疆多年,要在慈恩寺舉辦水陸法會祈福洗煞的旗號。結果令她沒有想到的是,她見到了一位魂牽夢縈的故人,一位她根本就不敢相信還活在世上的故人。只是當時的她傻傻的,根本就沒有認出來。直到朝廷前往洛陽就食之後,她才在那個傾盆大雨的日子裡,於天津橋上將她認了出來。彼時,她正要舉劍殺了她,因為她覺得此人奪走了她存活的唯一意義。沒想到峰迴路轉,她卻從此找到了全新的人生意義。赤糸啊赤糸,真是成也蕭何敗蕭何,我因你而痛苦,也因你而狂喜,但最終我們都長大了,回首往事,苦痛猶在,卻覺不負流年。她揮劍斬斷情絲,雖然藕斷絲連,至今仍未徹底斷絕,可她卻不再覺得絕望,而是充滿了希望。大約,這正是“窮且益堅”的道理。匆匆人生二十八餘載,皓月數度陰晴圓缺。可她始終桀驁地懸在高空,要那蒼穹向她俯首,她孤傲冷徹,淡看世間滄桑百變。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進入新卷,隴西鬼道大漠篇下部。時間跨度可能會有些大。 開元十八年, 四月廿九, 涼州, 姑臧縣。春日雖早已到來, 對於河西之地來說,天地仍舊尚未完全解凍。寒風習習, 黃沙道上還有殘雪積存。姑臧縣城,距離涼州府城只有一日的行程。以東以北是自秦修建的抵禦北方遊牧民族的長城, 以西是綿延貫穿東西的河西走廊, 聯結著安西四鎮與唐腹地的咽喉要道。姑臧之名, 得來於先秦時期的月氏與匈奴部落名。姑臧山,神俊雄偉, 層巒疊嶂, 遠觀好似一朵盛放的蓮花,故而得一俗名——蓮花山。而就在姑臧山上,還保留著自東漢時期建造的蓮花山大寺, 乃是河西最為宏大最為著名的寺廟。融合了吐蕃闡教、截教與小乘佛教之精髓,形成了獨具特色的宗教文化。自前隋以來至今, 道教盛行, 蓮花山上的廟宇又數度擴建, 如今形成了恢弘的佛寺道觀建築群。河西之地往來之人,大多會上山拜謁,以求平安康健。這裡的地勢相當高,登山路並不好走。但是好在,經過數度擴建, 山道亦被拓寬,馬車徐徐而上,最終也能登頂廟宇。只是氣溫是極低的,天寒地凍,放眼望去盡是白雪皚皚的山頭。當沈綏從馬車中下來時,一陣刺骨寒風吹得她雙頰泛白,呵氣成冰。她不自覺地顫了顫肩膀,裹緊了身上的黑狐領披風,轉身,伸手去扶剛從馬車中鑽出來的張若菡。“蓮婢,小心,地下溼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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