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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是預料到這奏表會在中間被阻攔好幾道, 沈綏行文含蓄謹慎,大部分對案情的主觀推測她都並未寫上,只是如實陳述了案情調查後的全部實證。表文內, 首先她詳細寫明的是關於殿中香氣的製造方法。她簡略例舉了三種人工調製楊玉環體香的辦法,並寫明瞭自己在寢殿頂部的椽木之上發現了油膏的痕跡, 經鑑定乃是麝香。麝香中還混雜有一些殘留的薔薇花粉、硫磺粉與熟石灰, 乃是助燃物, 故而燃燒後香氣四溢,香味中又混雜有刺鼻氣味,瀰漫大殿。其次她寫明瞭從將作監查到的近來宮中屋頂翻修的記錄,每年宮中都會讓工匠點檢各處宮殿的維持情況,尤其雨季即將到來, 屋頂是點檢的重中之重。很多殿堂都修繕過屋頂,其中就包括武惠妃生前所居的珠鏡殿。經沈綏親自檢查,珠鏡殿寢殿之上的屋頂不僅未能修補完好,反倒有些漏水。近來恰逢陰雨連綿,尤其是惠妃死去當夜,前半夜下了好一場雨,屋頂內有輕微滲水。其實以上兩點聯絡起來,沈綏是在說明兇手在殿內製造香味的方法——利用生石灰遇雨水發熱引燃硫磺與麝香,使得大殿內香味瀰漫。不過她並未直接寫明這一部分的推理內容。其三,沈綏寫明瞭自己未能查驗屍首,不知武惠妃確切死因,不敢妄下定論的幾行字。實際上她已經查驗過屍首,並已經確定死因了。死因是中毒而死,而這個中毒而死的過程很複雜,漫長且毒發時間不可控。此話曾講?顰娘仔細勘驗了沈綏驗屍後帶回來的血液與胃容物,結合宮女夏綺的證詞,得出結論——武惠妃之死乃當日服下的海蝦與長期使用的妝粉,再與燃燒後瀰漫的麝香三者反應之下毒發身亡的結果。妝粉內含汞且長期使用後滲入人體血液之中,使得人體虛弱,常伴有呼吸困難之症。海蝦含砒,可加劇呼吸不勻之症。此後若再以麝香這類強烈的氣味刺激,會有極大的可能性導致這個常年臥病在床的病人呼吸衰竭而死。此三者均少量,單用其一都不至於致命,但三者合一,在一個恰當的時機之下,就會令人毒發身亡。沈綏相信,宮中其實已然得出了這樣的驗屍結果了。她只需將之前的其一其二寫明,明珪自會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事實證明,明珪已看過沈綏的表文,果真立刻壓下,隨即行動起來,派人循著將作監修葺屋頂的工匠的線索去查。而沈綏其實早就派千羽門查到了目標人物——王保,年逾四十,行七,人稱“泥瓦七”。此人是臨時召入宮中的工匠,祖籍湖州,泥瓦工,尤擅修葺屋瓦,手藝精湛。曾參與營造過長安城很多大型的寺廟,修繕過很多大戶人家的屋子。他也不止一次入過宮,算是將作監的熟面孔了。因為入過宮,在民間還頗有名望,找他修屋的高官富紳比比皆是,他生意興隆,在長安城也有自己的一處小院住宅。但是此人,數日前就帶著家眷離開了長安城。那時武惠妃尚未死亡,但他確實是在幹完最後一趟宮中的活後,就帶著家人舉家遷走了,悄無聲息的,街坊鄰居竟然都不知曉。千羽門已然在東面數十里開外的北餚道發現了他一家的蹤跡,他們躲入了華山北麓的小鄉村中,隱姓埋名,似乎投奔了親戚家暫住。千羽門已派人將他盯住,相信不久,明珪便會順著這條線索找到此人。武惠妃案算是告一段落,埋下麝香的人找到了,給武惠妃使用汞含量過高的妝粉的人也找到了,製作海蝦給武惠妃吃的人也很明確。但是將這三種毒物湊到一起的背後的謀劃者到底是誰,卻依舊不清楚。此人將自己斷得乾乾淨淨,以一種極其狡猾的下毒手段,抹除了自己直接參與下毒的痕跡。沈綏沒有去拷問泥瓦七、冬綾亦或珠鏡殿掌廚的內侍,因此她不知道他們背後的指使者到底是誰,這還需要明珪繼續去查。她還會持續關注,可她不打算再直接參與調查,她直覺敏感,已然嗅到了不尋常的氣味。而或許明珪比她更為敏感,沈綏近日一直在想,明珪將她撇除在此案之外,莫非並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之秘,而單純只是為了保護她?她不知道自己這個想法到底從而何而來的,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一日之後,五月廿四,武惠妃之死發喪,舉國哀悼。喪事交由禮部制辦,長安城被禁止一切娛樂活動,宮中更是連歡聲笑語都聽不見。聖人沉浸在痛失愛妃的悲傷之中,誰也不敢在此時自討苦吃。一切地位比武惠妃低的妃嬪、宮女、內侍均須服喪,皇子皇女均須戴孝。宮中放眼望去滿眼白色,縗絰滿目,哀痛不盡,連綿數日哭嚎難絕。聖人似乎忘卻了一個人,一個被她冤屈時久的人。當李瑾月接到禮部送來的縗絰之時,她咬緊了牙關,忍之又忍,最後穿上了麻服。她手中捏著麻束帶,注視良久,最終還是紮在了額上。做完這一切,她轉身走入府中,半句話未說,將前來送縗絰的禮部官員晾在了外堂。其實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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