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睿平柔和地看了他一眼,並不肯去糾正他那絕算不得優雅的吃飯方式,跟著緊吃了幾口,就隨方彧忙碌了起來。方彧所需的東西多而雜,好在睿平在工部早就做熟了,工部都有些什麼東西,這些東西都在哪兒,不算了如指掌,大致方向上總不會錯。而他在工部做事已經頗有些時候,人都收服得差不多,說不上如臂指使,至少吩咐下去的事情沒人敢打折扣——哪怕是這樣突如其來的差事。方彧想要的那些東西左右脫不過工部的範疇,因此不長時間竟都湊齊了。他清點了一下,再沒遺漏,當下拉開架勢幹起活來。這時候睿平已經幫不上什麼了,他默默看了會兒,也在一旁鋪開攤子,繼續處理白日裡尚未處理完的工作。紅燭無聲,不知不覺間漸漸燃燒到盡頭,青茗算著時間進來換蠟燭,推門時不可避免地發出一聲輕輕的“吱呀”,睿平霍然於夢中驚醒,從案上直起身來,不及看青茗,先看了一眼方彧,看他仍舊聚精會神,半點也沒有睏意的樣子,不禁問了青茗一句:“現在什麼時辰了?”睿平問得聲音極輕,像是怕打擾到方彧一樣,青茗不由跟著也放輕了聲音,低低道:“回殿下的話,寅時了。”“這麼晚了!”睿平驚了一下,忙喚方彧。卻是連喚了幾聲才喚應,應了也仍還是一副不在狀態的樣子。睿平又是心疼又是感念又是好笑,柔聲提醒他:“該睡了。”“你先去睡,我再弄會兒。”方彧想也不想就拒絕了。“明天再繼續。”睿平也知道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耐心地勸說:“今天太晚了,是時候休息了。”“沒事。”方彧解釋說:“我還不困。”“你現下不覺得困,那是因為被事情岔住了,再等身體反應過來你就受不住了。”睿平不贊同地說:“別的不說,平時這個點,你早在夢裡了。”他們這種靠設計圖紙維持生活的人,那就是閒時老幹部、忙時連軸轉的體質,沒活幹的時候朝五晚九小日子過得再輕鬆不過,趕活計的時候幾天幾夜不合眼也沒什麼要緊,彈性大著呢!方彧不在意地擺了擺手,反勸睿平說:“你趕緊去睡是正經,明天還上朝呢。我這兒活趕完了有多少睡不得?”睿平心下一熨,隨即又皺眉:“也不必爭這一時……”“怎麼不爭?”方彧反駁:“我早一天把圖做好你就能早一天上奏;你早一天上奏,摺子就可能早一天批下來,南水東平也就能早一天動工——這已經是春天了,夏天就在眼前,南水、東平雨季說不準什麼時候就來,自然能早一點是一點。”一回他又想起來說:“不如你先在你父皇那兒把風吹起來,等他意動了,差不多我這兒圖也該出來了,你立即就呈上去,這樣還能再節省點時間。”睿平不說話了,他定定看了方彧一回,認真道:“聽你的。”的確他自己是撐不住了,也沒回房,就在書房的榻上歪了一會兒,沒多久便又醒來,被青茗輕手輕腳地伺候著穿戴了前去上朝。臨行前他密密地囑咐青茗,由著方彧幹活,卻千萬不能短了他吃的喝的,萬一他睡著了,千萬不要驚動他,但別忘了給他披上點東西,免得著涼。這般夜以繼日,方彧的圖紙終於完工,其中種種好處,也被他絞盡腦汁詮釋了個清楚,務必要使元隆帝儘量看清楚其中的得失,認識到這是一件短期投資雖大,算起來長久好處卻是遠遠多過投入的工程,除了費些錢,簡直有百利而無一害。當然費錢這項他也格外標註清楚了,免得元隆帝真的批了摺子,到時候費錢了又心疼,從而遷怒睿平。等忙完這些,他再支撐不下去,丟下筆就睡了個昏天暗地,幾乎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從頭一天大中午,一直睡到 這麼大的事,方彧本身很難權衡清楚,因此他打算把決定權交給睿平。他現下所能做的不過是沒有任何耽擱就把東西送到睿平手裡而已。這會兒他甚至有點後悔,沒有昨天一弄好就把東西給睿平送去。不過誰能想到北邊突然來了事兒呢?徹夜未歸這種,就是他跟睿平關係還在冰點的時候都沒有過,這段時間睿平更是幾乎每天都準點回府,只不過回府之後常常在他跟前說不了多一會兒話就要到書房裡去辦公了而已。千金難買早知道,事已如此再嗟嘆也沒有意義,方彧很快拋棄了這些不必要的情緒,飛快地上了馬車,並在馬車裡把圖紙又看了一遍,仔細思忖到底還有哪些要交代給睿平知道的。已經耽誤了時間,那就只能從別的地方再找補回來一些,比如將說明做得更完善。不過方彧是做圖做慣了的,習以為常事先就把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一時間這說明除去文采方面還可以潤色一番,竟已經不能更完美。但把行文搞得更加華麗一些什麼的,顯然並不在他的能力範圍內,因此方彧找了一圈,愣是沒有找到任何可以改進的地方,倒也鬆了口氣。眼看就要到宮門口,馬車突然停了下來,並往旁邊避讓。方彧先是一愣,而後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