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半夜的雪剛停,日頭被雲層遮住,街道上泛著一層白霧,積雪壓得路邊的樹枝了無生機地低垂著。
一個環衛工拿著大大的掃把在清掃人行道,靠近樹下的地方還有一個上了年紀的大爺,滿頭白髮身形乾枯,身上的軍大衣已經到處是補丁,正拿著個鉗子在翻找路邊的垃圾桶。
翻了半天大爺爺只翻出來一個小的礦泉水瓶,將水倒掉後放進提著的黑色袋子裡。
車裡兩人隔著車窗靜靜看著,不免心情複雜,都說有錢基本可以解決百分之九十的煩惱,剩下百分之十是自尋煩惱,如果他們也要面對解決溫飽的現實煩惱,很多事情是不是就沒這麼複雜了。
“沈老師,你車裡有現錢嗎?”虞昭看了一會兒後問,還伸手將喝了一半的一個礦泉水瓶拿起來。
沈飛遙立刻明白他這是要做什麼,開啟駕駛座左側的雜物盒將裡面的現錢都拿了出來交給虞昭,如今都是手機線上支付,很少有人帶現金,總共也就三四百塊錢。
虞昭將車窗降下來,把礦泉水瓶子裡的水倒了,然後舉著瓶子對著要走的大爺晃了晃。等大爺走過來,才將錢和礦泉水瓶一起遞給他。
大爺看到錢有些手足無措,有些猶豫但還是接了,正要組織語言說感謝,虞昭微微一笑,“不用謝,今天外邊特別冷,您早點回去吧。”
人就是這樣,明知道這世上過的不好的人千千萬萬,想幫是幫不過來的,但當苦難發生在眼前,還是會忍不住同情。
看著大爺走遠,虞昭才重新升上車廂,回頭看向沈飛遙。
半小時前還氣勢十足和自己父親吵架的沈飛遙,這會兒顯得有些疲憊,精神不太好的靠在座椅上,但還是在他看過去的時候彎起嘴角給了個微笑。
虞昭將手伸過去輕輕抓住他的手,“你看著很累,是不是很早就起來讓人準備早飯了,昨晚沒睡好?”
沈飛遙搖搖頭“也沒有很早!”
兩隻手交握在一起,手心的溫熱似乎從掌心傳到了心裡,沈飛遙動了動將手翻轉過來變成十指緊扣,看著虞昭問“你是怎麼知道是周崇的?”
“我猜的,你對周崇的態度讓我很疑惑,後來有一次遇到周崇和你爸在一起,就想起你跟我說過的事,聯絡在一起後就猜出來了。”
虞昭做了個深呼吸,“其實,我剛剛那麼說是情急之下沒辦法,只要他不傷害我的家人,我肯定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我知道!”沈飛遙點點頭“不用解釋,我知道他是什麼人,如果你不說那些話,他真的可能會登林氏集團的門。”
“不過你放心就算你不自保,我也不會放任他這麼做。”
“這件事一旦曝光,對沈家影響很不好吧。”虞昭回想沈淮亭的反應,說是如遭雷擊都不為過。
“當然。”沈飛遙點頭,“我小叔在地方任職,這幾年是關鍵,還有我大伯到下一選舉很可能再進一步,這樣沈家就算沒有爺爺也能徹底穩固地位了。沈淮亭他雖然不從政,但是畢竟是親兄弟,婚內出軌私生子這種醜聞,有心人若想要運作,也不是不能作為切入口。”
虞昭知道沈飛遙的叔伯來頭很大,包括圈裡很多人也知道,只是具體什麼身份沒人透露,或者說知道也沒人敢透露。
聽到可能會影響下一任選舉,他還是著實有些驚到,“那你當時為什麼告訴我?”
“想聽實話?”
虞昭認真點了點頭。
沈飛遙直起腰“除了當時心情不好外,還有一部分是試探,這個訊息能值很多錢,掀起很大的輿論風波,如果你心術不正,無論是想拿捏我,還是有別的想法,都會有下一步的動作,所以我想賭一把,賭我有沒有看錯人。”
“當然,我敢說,也是因為我偏向相信你。”沈飛遙按著中央扶手往前靠,“就像你跟那個人說的,或許我還不夠完全瞭解你,但我相信我自己,不會看錯人。”
事實證明他確實沒看錯,虞昭知道後的最大反應只是他為什麼打你,並且在得知他怎麼受傷的後,迅速心軟讓他留宿了。之後沒向任何人打聽過這件事,甚至在他面前也沒再提起。
虞昭聽的有些不自然的收回手,看向窗外撓了撓耳朵“我沒事拿捏你做什麼?”
“當然是讓我乖乖聽話了!”沈飛遙說。
“可你平時已經很聽話了!” 虞昭脫口而出,說完覺得有些尷尬,又扭頭看窗外。
看著看著他就感覺座椅在動, 先是往後移,然後靠背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