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等他燒退了,精神萎靡不振,膽子小了一大圈,想到自己違背諾言阿香肯定不信他了,就一陣難受,矇頭大睡再也不想起床。直到兩個死黨風風火火地帶來了個噩耗。阿香病危,想見他最後一面,問他去不去。說起來這個阿香也是個讓人很惋惜的可憐孩子。阿香剛轉來鎮小就和吳振興同班,直接參加期中考,全科滿分,之後連跳好幾級一下子就成了尖子生眼中的“風雲人物”。她話少卻不沉悶,腦筋一等一的好,小學課堂上再難的題出出來,她都能給出好幾種解法,語文課文看兩遍就能一字不露背下來,各科都不在話下,而且經常請假不來學校,但考試成績卻讓人無法望其項背。學校同學說起她,總有各種各樣不切實際的傳聞,比如說她家裡很富有,不來學校是在家裡補習,說她謙虛禮貌只是故作深沉,看起來嬌小可能謊報年紀被城裡學校輟學……吳振興曾和一群死黨去過她家一次,她家裡沒有家人,只有個照顧她的阿姨。小別墅時尚美觀的裝潢確實很吸睛,但家裡陳設卻很簡單,最讓人無法忽視的還是那股子濃濃的藥味,以及精密儀器滴滴答答的聲音,就像催命倒計時。那個瘦小的女孩臉色蠟黃,渾身插滿橡皮管躺在雪白的床上,被針刺也一聲不吭,眼睛就像黑珍珠一樣明亮,也不知是什麼戳中了他心裡哪個點,點燃了他內心的強烈的保護欲,很莫名的他的眼淚唰地一下流了下來。這麼聰明又優秀的女孩為什麼就活不了幾年呢,為什麼他不能早認識人家幾年,如果他能保護這個女孩該有多好。瞭解到阿香的真實情況以後,吳振興整個人就坐不住了,他覺得聰明人的大腦一定非同一般,能被聰明的人喜歡是件非常值得驕傲的事。他很喜歡阿香。可在這個年代,講究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側重於體能,僅僅只有智商過人、理論成績好並不足以成為學生們的寵兒,反而不如各方面都不錯、面板很白怎麼都曬不黑的吳振興。而在阿香看來,鎮上所謂智商過人的人在城裡一抓一大把,如果那些腦域闊度較高的小孩專注於理論學習,一定也都能這樣,甚至比她更好。她沒得選擇。所以比起正常的吳振興,阿香是個另類。阿香腦域闊度高,很小就會能意識聯網,她比同齡人更早熟,並不相信吳振興是真的喜歡她,她長得不夠好看,也不怎麼在學校出現,同齡男生不是喜歡她而是同情吧。但來看她的同學要麼惋惜要麼沒心沒肺地笑,而那個男生在看到她躺在病床上的時候竟然哭了。她生來這麼倒黴都沒為自己哭過,竟然有個不相干的人為她哭了。所以在對方幼稚地偷偷摸摸各種示好之後,她俏皮一笑,說:“如果接下來一整個暑假你能為我摘不一樣的鮮花放到我窗前,我就喜歡你,一輩子就只喜歡你一個。”她的一輩子就那麼短,所以可以做到。吳振興得知噩耗,整個人懵了,他還沒經歷過真正的死亡,只是一想到可能再也見不到喜歡的人了,鼻涕眼淚糊了滿臉。他狂奔出門,但沒有去阿香家的小別墅,而是轉道衝向那座把他嚇出病來的山。“出來!你出來啊!”他再也不怕了,一下子似乎有了天大的膽量,“快出來啊!我送你花,你要什麼我都給你,求你出來幫幫我。”謝宇策沒想到吳駭大病一場才剛痊癒卻還敢來第二次,聽他大喊,以免他跌跌撞撞受傷,便自行從山林間走出,道:“你來得正好,我正要去找你!”為了不改變過去,他得抹掉這小子的記憶。吳振興記得他的聲音,迅速朝他撲來,一把抱住他的腿,哭著說:“阿香要走了,你會救人嗎,你把我的命分一半給阿香吧。”謝宇策頓住了,剛想拍一巴掌讓他醒醒腦子,說:“人命天定,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就聽到山外有人在喊:“振興!別做傻事!快回來!”謝宇策大腦轟鳴,下意識放在他頭上的手一頓,問:“你叫什麼名字?”白淨少年道:“振興,我叫吳振興!”吳振興,吳駭的爺爺。謝宇策這才仔仔細細地看向這個白淨少年,確實比吳駭白一些。他都快忘記了,他剛開始見到吳駭的時候,就是個傻小子,也是嚇得夠嗆,似乎眼睛發紅,但哭和說話的聲音,越聽越不像。謝宇策道,“你要我救誰?”“阿香!救阿香!阿香在她家裡,搶救……”“阿香全名是?”吳駭奶奶走得早,叫什麼名字來著。很慚愧,謝宇策沒有刻意記過,但他記憶力超群,只要見過一遍就不會忘記,那名字他曾看過的,是——林蔻香。吳振興哭著說:“寇香,林寇香,窮寇莫追的寇。”謝宇策謹慎起見,逐個詢問是哪幾個字,再次問:“不是豆蔻年華的蔻?”“阿香說,如果她能活很久,一定要把名字改成有草字頭的蔻,土匪的寇不好聽。”“你別擔心,她不會有事。”謝宇策鄭重地說,“我收回之前的話,你們兩個還是有緣分的,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