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紜蹲了下來,男子但身上的衣物有不少褐色的血漬,看起來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其中血漬最深的地方在他的右側膝蓋上方。男子右側的褲子只剩下半截,露出來的小腿皮包著骨,更像是一節骨頭。裴紜試著拉開那剩下半截的布料,卻發現那布料因為長時間與流血的傷口貼合,竟然與血肉黏糊在一塊,裴紜嘗試著掀開一角,原本只會痴愣愣地念叨著“救命”的男人竟然吃痛地嘶喊了一聲,裴紜只能先收住手。徐有賢給男子把完脈,探查一番後,對裴紜搖搖頭:“娘娘,恐怕他已經……”而幽暗之中,裴紜目光如炬,對徐有賢堅定地說道:“沒有什麼恐不恐怕的!只要他在我面前還剩下一口氣,我就絕不會放棄!”正文 救治傷兵(2)只要他在我面前還剩下一口氣,我就絕不會放棄!徐有賢內心為裴紜這句話所撼動,他長吸一口氣,然後沉聲道:“娘娘說的是!”裴紜抬頭看了一眼徐有賢,四眼交匯,頓時明白彼此心中所想。裴紜讓徐有賢去處理男人腿上的傷口,而她是取來鹽巴兌上水,攪拌均勻後,用筷子往男人的嘴唇上沾水,大概沾了兩三下後,男人突然有些意識,喃喃道:“水……我要水……”裴紜便開始用勺子給男人喂水,男人乾枯的嘴唇如同久旱逢甘霖的土地,極力的汲取著裴紜勺子中的水,到最後裴紜索性將一整碗鹽水給他喂下,再送服兩顆養元丹,雖然不知道養元丹的功效如何,但裴紜只能祈禱這養元丹能夠暫時吊著他這條命。裴紜做完這些看了一眼徐有賢那邊,覺得有些不妙,徐有賢的神情看上起很慌張,手法也不如之前那樣穩當。裴紜來到徐有賢身邊,看到他脖頸、額際涔出不少細汗,裴紜試探地問道:“徐太醫?”徐有賢看過來,明顯眼中充滿著驚恐。裴紜拍拍他的手,和聲地說道:“我來吧。”徐有賢的喉結哽動了一下,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決定將手上的剪子交給裴紜。徐有賢站到裴紜身後,看著裴紜謹慎小心地一點一點地剪著,裴紜專注平靜的神情令徐有賢感到羞愧,他不由得低頭,心裡暗恨自己的無能。“每個人都有自己害怕、恐懼的東西,這很正常。”裴紜側對著徐有賢,手上的動作還在繼續進行著,“有些恐懼能夠被克服,有些可能會是一個人終生的陰影。克服了自己的恐懼的人,自然值得稱讚,但無法攻克恐懼,也無可厚非,因為我們是人,不是神,你得接受自己的弱點。”徐有賢明白裴紜的意思,也知道裴紜看出了他的驚慌恐懼。但是……“我根本稱不上一個醫者……”徐有賢聲音有些顫抖,“我無法直面血淋淋的傷口,細微的傷口倒還好,可是像這種我就開始受不了了,甚至一旦血流多了些,我還,還有可能會暈過去。”徐有賢說完,無奈地搖頭苦笑:“我也就只能在宮中給那些富貴閒人看些小打小鬧的病症了。”裴紜停下手上的動作,轉過頭看向徐有賢:“可是你不是來到傷兵營了嗎?”徐有賢一時沒有回答,只覺得裴紜的眼睛比往常更加明亮通透。“據我瞭解,你是可以拒絕這份來傷兵營的差事吧?”裴紜說道,“可是你還是來了,不是嗎?”徐有賢輕嘆了一聲:“是啊……可又如何,到這裡我才更加發現自己的無能。我不過只能在黃太醫後頭替他料理後續。”“妄自菲薄!”裴紜又轉過頭繼續剪下著布料,語氣似乎聽起來有些氣惱,“你不僅來了,還做了這麼多事,明明那麼多人都是你在救治的,他們的感恩你半點看不到,他們的好轉你不在意,他們的性命你也沒那麼在乎,卻只關注著其他醫生是不是醫治了一個自己無法解決的病人。”裴紜終於將遮住傷口的那塊布料剪下來,那裡早已經是一塊爛肉,甚至還有兩三條蛆蟲在蠕動,裴紜強忍著惡臭味將蛆蟲夾出,接著再簡單地處理了一下。看著男人仍然不省人事,想起來身後的徐有賢好像沒有動靜了,裴紜起身回頭,發現徐有賢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裴紜放下手裡的工具,走到他徐有賢面前,說道:“你說自己不夠格成為一個醫者也沒說錯——因為你看不見自己的病人!”徐有賢錯愕地搖搖頭:“我不是……我只是,我只是……”一時之間,徐有賢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剛剛裴紜的一番話給了他很大的衝擊,他也在想自己是不是在某個地方上鑽了牛角尖。裴紜見著徐有賢這慌了神的模樣,嘆了一口氣,道:“醫生的職責很純粹,很簡單,就是醫治他人。如何醫的,醫的是誰,在哪裡醫的,重要嗎?你下定決心來到傷兵營,難道就是為了證明自己比那個黃太醫厲害?”“當然不是。”徐有賢立即回答道,“我是要克服自己這個毛病,然後,然後醫治更多的人!”“沒錯,是為了醫治更多的人!”裴紜輕笑,“你已經在進步了不是嗎?你也敢去接觸了不是嗎?所以為什麼要否定自己,讓這麼多等待著你醫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