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囡就算有點兒實心眼兒,也知曉自己遭了大伯孃的嫌,再不敢多嘴,只忙不迭的奔到了牛車前,抱著大花坐了上去。因著大花的緣故,周大囡並不敢往三囡跟前湊,她只挨著她大嫂坐著。其實真要算起來,孃家這頭的女眷,除了倆個妹妹外,最熟悉的也就是她娘和她大嫂了。至於二嫂,則是因為她出嫁之後才嫁進來的,哪怕這兩年也沒少打交道,事實上卻也談不上有多熟悉。這不,周大囡一面挨著她大嫂坐,一面討好的把小臘梅摟在了懷裡,還特地拿了塊氈布擋在前頭,免得小姑娘被雨淋到。大山媳婦兒瞧了她一眼,雖說姑嫂兩個頭幾年是沒少鬧矛盾,不過最近兩年關係的確緩和了不少,尤其是在幾個孩子出生以後,周大囡沒少幫她帶孩子做家事,甚至很多時候連婆家的事情都丟在一旁不管,只一心為孃家考慮。人心都是肉長的,況且姑嫂兩個之間也沒啥深仇大恨,再一個,這不是有大伯孃在嗎?比起時時刻刻不停尋自個兒麻煩的婆母,大山媳婦兒深深的認為,小姑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起碼每回小姑子在時,婆母都躲得遠遠的,連耳根子都能清淨不少。這般想著,大山媳婦兒便主動跟周大囡搭起了話,又因著剛巧發生了先前那事兒,便忍不住小聲的吐槽起來。“大囡,你說阿孃這是咋了?前兩日不是還好好的,咋今個兒又變了?說不去就不去,先前連個徵兆都沒有。這外頭人不相信阿奶的話,咱們自家人就是不信,也別說出來呢。大囡你說是不是?”周大囡撇了撇嘴,下意識的回頭望了一眼周家的方向,緊接著回頭衝著她大嫂點了點頭:“她傻唄。”大山媳婦兒其實也是這麼想的,可有些話周大囡可以說,她卻不能這麼口無遮攔的瞎說,因此只訕笑著道:“也別這麼說,興許是魘著了。”一直都在犯傻,和偶爾犯一次傻,有太大區別嗎?周大囡其實是最清楚真實原因的,可她不說,只暗自偷笑不已。大伯孃是真的不願意離村去縣城嗎?當然不是。這世上就沒人是不惜命的,哪怕大伯孃再蠢,她也知曉小命只有一條,玩完了就真的完了。因此,但凡有其他選擇,她都不可能任由自己身處險境。可這不是沒法子嗎?因著周家要搬運東西耽擱了兩日,這兩日裡,周大囡壓根就沒回老丁家,而是跟三囡擠在一個屋裡睡覺。可那是晚上,白日裡,周大囡是完全沒有任何顧忌的在老周家四處亂竄,還每每故意往她跟前湊。這下卻是害苦了她。大伯孃倒是有心想要逼迫周大囡離開,可她再傻也明白那是不可能的。先不說周大囡是周家的姑娘,回孃家避難是很正常的,就說只是尋常的親眷好了,人家來投親靠友,且也沒說不給銀子,就這樣硬生生的將人轟出去,人幹事兒?反正周家阿奶是做不出來的,她頂多對周大囡愛理不理的。如今的周家已經分家了,各房都是各自開火的,周家阿奶是跟著三房吃的,周大囡則是始終跟三囡湊在一起,因此大伯孃便是想找由頭趕人都不成。而跟周大囡共處一個屋簷下是怎樣的感受呢?那禍害簡直就是見天的惹是生非,哪怕不出言威脅,也會三不五時的嚇她一跳,或者偷摸著給她一拳,踹她一腳。完事了還能蹦出一句“沒瞧見”、“這是意外”、“真對不住”……有時候大伯孃是真的忍不住想問問她,哪兒來的那麼多巧合?!!!……周家的數輛牛車駛離大青山山腳下,慢慢的來到了村子裡。曾經的楊樹村格外得熱鬧,且多半人家都有湊在村頭樹底下嘮嗑的習慣,因此除非是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裡,不然村頭這塊始終都是熱鬧非凡的。可惜,如今村子裡一多半人都跑了,一路走來,只覺得冷冷清清的。倒是零星還有些人沒來得及走,見周家的牛車隊來了,忙招呼家裡人跟上。這年頭,出遠門是件大事兒,哪怕跟著周家沒啥好處,添個熱鬧勁兒也是好的。只這般,等真的出了楊樹村時,周家後頭又跟上了六七戶人家。除了楊樹村之外,臨近的楊柳村也走了不少人,多半都是跟王家交好的。不過,雖說都離開了村子,可多半人都不是去縣城的,一是路途遙遠,二是縣城裡消費太高,這些人雖把周家的警告記到了心上,事實上卻多半選擇了去鎮上投親靠友,還有一些則乾脆揹著行囊往大青山上跑,左右山坳裡也有人家,或是花幾個小錢借住,或是自個兒搭個棚子,只要糧食足夠,哪怕待再久都成。到時候,萬一真的發大水了,也不可能漫到山上去。然而,即便走了一多半的人,還是有很多人並不將周家的警告放在心上。事實上,好些人都將這事兒當成茶餘飯後的笑料,還放言,精明瞭一輩子的周家老太這回準是走眼了,回頭等天氣放晴了,定要當面好生笑話笑話她。還真別說,事兒就是這般湊巧,老周家離開村子的兩日後,雨停了。當然,雨停了並不代表天就放晴了,可起碼也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