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周芸芸,且不說那七十二抬嫁妝了,單說她這一身嫁衣,外加這全身上下的首飾,沒個一百兩銀子絕對下不來。老丁家母子倆雖沒啥見識,總不至於連這麼明顯的事情都看不出來,更別提就算他們真的眼瞎到了這個地步,那耳朵也沒聾,自是能聽到旁人的議論。就這還只是衣裳和首飾,若是加上那成箱成箱的嫁妝,怕是要大好幾千兩,乃至上萬兩。丁寡婦覺得自己已經不好了。“看看你妹子,再看看你,我老丁家是造了什麼孽才娶了你這麼個喪門心進門啊!!”雖說丁寡婦的嗓門並不算高,可因著離得近的緣故,周大囡還是被唬了一大跳,只是她反應極快的低聲叱道:“喊!你接著喊!扯著嗓門給我大喊!我就不信你不知道我阿奶是什麼人,破壞了芸芸的大好日子,我看你今個兒能不能活著走出這道門!”丁寡婦倒抽一口涼氣,生生的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了,咳嗽了半晌才壓低了聲音咒罵道:“是啊!你妹子多能耐,瞧瞧你孃家人對她多好,當成寶呢!再看看你這德性,沒嫁妝也就算了,這十里八鄉的多得是沒嫁妝的,可你倒是生啊!你比你妹子早嫁人四年啊!別等她都生了,你還一點兒動靜都沒有!”“笑話,你咋知道我不會生呢?你兒子一點兒勁都沒有,怪我?我要是一個人能生得出來,那你兒子頭上早就戴綠了!!”“你你你……”周大囡翻了個白眼,她才不怕丁寡婦,尤其這幾年她身量徹底長開了,加上每日裡都要幹粗活累活,練就了一把子好力氣。反觀丁寡婦卻因著年歲漸長,還有腰傷腿傷的,再跟周大囡掐架,那是連一分的勝算都沒有。原就沒把丁寡婦放在心上的周大囡,在最近這一年裡,更是半點兒閒氣都不願意受,非但如此她還三天兩頭的找茬,把家裡弄了個天翻地覆。尋常人家攤上這麼個禍害,要麼下狠手收拾了,要麼就索性休棄回孃家得了。可丁家這頭是真的沒這份勇氣,畢竟自家的條件擺在那裡,休了周大囡容易,再娶一個卻是幾乎等同於痴心妄想了。也因此,丁寡婦就算恨得再厲害,也不願意叫兒子下半輩子沒了依靠,說到底自己的年紀已經不輕了,等她走了以後,打小身子骨就弱的兒子只能依靠周大囡了。基於種種緣由,丁寡婦是能忍則忍,不能忍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了。可這不是冷不丁的瞧了這麼一出嗎?丁寡婦怎麼也想不明白,周家既然能給二孫女這麼多嫁妝,怎麼就捨得大孫女吃苦受罪呢?哪怕給個十來畝地,她兒子也能衣食無憂了。有心想叫周大囡回孃家鬧一鬧,不曾想,人家壓根就沒這麼打算過,一氣之下丁寡婦不由的口不擇言,說起了這幾年一直揪心的事兒——沒有子嗣。沒兒子已經夠叫人看不起了,而丁家這頭則乾脆就是沒孩子。這要是剛成親沒多少日子也就算了,偏生自家兒子兒媳已經在一起過了四年的日子。一想到老丁家極有可能要斷子絕孫了,叫丁寡婦怎能不著急上火呢?結果倒好,才抱怨了這麼一句,就被周大囡突突了一臉,且直截了當的說她兒子不行。儘管這婆媳倆說話時都刻意壓低了聲音,可因著觀禮的人多,他們這邊幾乎是人挨著人肩靠著肩的,哪怕聲兒再輕,也依舊被旁人聽在了耳裡,登時四周傳來陣陣悶笑聲。丁寡婦只覺得臉上滾燙滾燙的,既像是氣的又像是羞的,幾乎要熬不住甩袖離開。她都如此了,她兒子更是面上燥紅一片,只咬著牙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你們倆都閉嘴!”周大囡滿不在乎的翻了個白眼,旋即一擰頭就不去看他了,只冷哼一聲去瞧喜堂內的情形。……喜堂內,周芸芸被喜娘挽著走了進來,目光所及除了面前的紅蓋頭外,也就只剩下腳下小小的一片了。她倒是知曉孟秀才就在自己身邊,也知曉這會兒喜堂內一定滿是觀禮之人,卻因著沒親眼瞧見,並不曾有太多的懼意。沒有恐懼,也沒有忐忑,有的反而是一種躍躍欲試的興奮感。周芸芸知曉自己的狀態似乎有些不尋常,可她又不知曉如何去調整,索性放鬆自己,任由喜娘領著一步步的做著早先就被告知的禮節。其實,對於她而言,成親嫁人尤其說是一件期待許久的事兒,不如說更像一場帶著喜慶的鬧騰而已。穿著大紅嫁衣,戴著大紅蓋頭,身上的首飾叮噹作響。哪怕周芸芸已經顧忌到了尋常百姓不能戴金的規矩,一整套十八件的鎏金頭面首飾也足以要了她的老命。更別提,飢腸轆轆的肚子還在不停的提醒她該進食了。她也想趕緊將步驟走完,好趕緊該吃吃該喝喝,哪怕吃飽喝足以後就要面臨洞房花燭,她也樂意啊!呃,非常樂意。興許是老天爺終於聽到了周芸芸的期待,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倒是不曾發生任何波折,讓她和孟秀才順順利利的走完了所有步驟。又因著孟秀才並無父母長輩,省卻了叩拜父母這一環節,直接在拜了天地後,就夫妻對拜送入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