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業……”“我再跟你說一句,你千萬別傳出去。那啥,我家小孫女都瞧見了,說你家婆婆拿了老大一錠銀子給那孟秀才,足足有小孩兒拳頭那麼大,只叫孟秀才先去縣城買宅院買家舍,結果那孟秀才……咦?人呢?人咋跑了?”頗有些老眼昏花的老婆子納悶的砸吧砸嘴,自言自語的道,“那孟秀才沒要銀子,還說會給自家折騰好了再來提親……她咋不聽我說完呢?我還想跟她說說,我家小孫女可能耐了,配她家三山子不是正好嗎?”前頭周家大伯孃因著只聽了那老婆子半截話,誤以為周家阿奶寧願拿錢予孟秀才做臉面,也不願意掏錢供她的三山子唸書做學問,氣得直接當場爆炸,偏她又實在是沒膽量跟周家阿奶較勁兒,盛怒之下索性離了周家,欲往村中孟家尋孟秀才的麻煩。湊巧的是,孟秀才今個兒一大早就出門了,去的還不是鎮上,而是略有些路程的縣城裡。孟秀才仍是一身半新不舊但漿洗得乾乾淨淨的青布長衫,頭戴四方平定巾,身後揹著那個陪伴了他數年的四方書奩,面容俊秀身形挺拔,便是在縣城裡都顯得格外的與眾不同。熟門熟路的繞過數條街面,孟秀才在一家上書“南溪”的書局門口略頓了頓,轉身走入內。南溪書局是府城南溪書院下屬的書局,總局自是位於府城內,並不比京城等地的大書局來得差,不過底下縣城的分號顯然要略差一些,並非裡頭東西檔次低,而是不如總局來得齊全。便是如此,也儘夠尋常讀書人用了,倘若需要一些特殊的,則可以提前跟書局掌櫃預定,由他們從府城總局調撥。另外,南溪書局還有一項並不對外宣傳的業務:書畫收購。這年頭雖已經有了印刷術,可那是對於普通書籍而言的,很多孤本典籍都是手抄本,至於字帖、畫軸更是不用多說,即便能印刷出來,那也是不入眼的廉價品。而南溪書局除了正常的售賣印刷書籍和文房四寶外,也兼賣墨寶,儘管他們自己也養了不少文人清客,卻始終供不應求。那就需要對外收購一些墨寶,也順便讓那些寒門子弟多一個收入來源。話雖如此,一般的謄寫書籍並不賺錢,謄寫一本至少需要花費日工夫,換來的卻只有區區幾百文錢。雖說這錢財比那些賣苦力的賺得多了,可卻是耽誤了做學問的時間,偶爾一兩次倒是無妨,次數一多,難免心力交瘁。還有一種則是本身書法極好,或者繪畫能力出眾的,謄寫的字帖或者繪的畫卷則能賣出高價。至於具體的價格就不好說了,因為差距略有些大。偶爾碰上才學極佳者,那就不是對方捧著書畫請掌櫃的收,而是掌櫃的親自上門去求墨寶。當然,要是不幸遇到那種雖才華橫溢,本身卻無慾無求之人,那可真的是慪也要慪死。這不,書局的張掌櫃一大清早就開始唉聲嘆氣,像這種被放到下面來的掌櫃,無時無刻不希望能去總局大顯身手,偏大青山這一帶並不算富庶,讀書做學問的有之,卻並不算太多,且很多人並不將就筆墨檔次,只道能用就成。如此一來,他所管轄的書局年年收益都是落後的,雖不至於倒數第一,可最好的一次也才堪堪擠入前十。一想到自己可能一輩子老死在這破縣城裡,張掌櫃就忍不住長吁短嘆。尤其昨個兒府城總局派人來下面傳話,只道來年是科舉年,屆時必有四面八方的學子趕來應試,急需大量墨寶,要求下面每家書局至少提供中品墨寶一百份,若是有上品的,則以一抵十。張掌櫃愁啊!他要是自個兒能上就自個兒上了,不吃不喝不睡也要將任務趕出來。關鍵是,他不行啊!當然,若是他有這個本事也就不用留在這破縣城裡了,去府城當個清客就成,素日裡念念書做做學問,每個月交個三到五幅字畫,小日子輕鬆自在,多好啊!正發愁著呢,身畔的小徒弟忽的怪叫一聲,就是那種想要驚聲尖叫又徒然間被強壓下來的怪叫聲,儘管音量不大,可因著離得近,忙著自哀自怨的張掌櫃很是被唬了一大跳,反手就往小徒弟的後腦勺拍了一巴掌。緊接著,他就笑開了花。“這不是謹元嗎?今個兒外頭吹的是什麼風,竟是將謹元您給吹來了!”張掌櫃笑容滿面的迎了上去,還不忘回頭兇他的小徒弟,“還愣著做甚?快去倒茶!”小徒弟一溜煙兒的跑了,張掌櫃也走到了孟秀才跟前,見孟秀才將身後的書奩放了下來,他忙搓著手湊上前細看。孟秀才跟他認識近十年了,知曉他的為人,故而也不覺得冒犯,而是索性將書奩開啟,遞到了他跟前。張掌櫃低頭一看,登時喜得嘴角都快裂到耳朵邊了:“這麼多?怎的這麼多?太好了,這下我不用被上頭訓了,年終紅包也能拿個大的了。謹元喲,你可真是我的救星。”待張掌櫃將書奩裡的所有書畫都拿出來,小心翼翼的展開細看後,笑得簡直連牙豁子都露出來了。足足半刻鐘後,張掌櫃檢查完畢,又在心頭估算了價格,抬頭看向始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