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一帶,土地還真不算少,整塊的耕地肯定是公家的,那些邊邊角角不大方便耕種的,就依著人頭劃分了下去。壯勞力能分到半分地,老弱婦孺再減半,十歲以下的孩子則沒資格分。自留地當然是好的,種些白菜蘿蔔,怎麼著也能改善一下家裡的伙食,哪怕自留地普遍都很貧瘠,那也總比沒有的好。擱在往年,老宋家的自留地上也都是種滿了白菜蘿蔔的,可今年,趙紅英的意思是,她得留出時間照看喜寶,所以老倆口的地全種上紅薯,其他人自個兒看著辦。趙紅英其實老早就琢磨過了,之前是因為喜寶年歲太小了,天氣又冷,無論是拘在屋裡,還是叫張秀禾順便看著都沒啥。可以後呢?眼瞅著喜寶愈發大了,再過段時間,也該斷奶開始學走路了,到時候只會愈發需要人守著,還不能跟冬天那樣,把人往床上一戳就完事。要是再算上瘌毛頭,張秀禾鐵定忙不過來。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她跟張秀禾倒著手,她的活兒叫仨兒子去幹,張秀禾在豬場的活兒又輕省,想來問題應該不大。至於袁弟來,她打從一開始就沒指望過,橫豎把家務活幹了就算完了。於是,趙紅英一聲令下,剛忙活隊上的活兒還來不及歇口氣的兒子兒媳們,又再度下了地。就連張秀禾,想著早日忙完早日了事,也提前從豬場趕回來幫忙。幾個大孩子倒是不用家裡操心了,強子和大偉一開春就去上學了,春麗帶著親妹和堂妹在家裡玩,至於喜寶和瘌毛頭,前者由趙紅英抱著在路邊曬太陽,後者則叫袁弟來搶了去。算起來,這還是袁弟來頭一次違抗婆婆的決定,說什麼都不願意將毛頭交出來。雖然家裡人都不懂她,可還是由著她背上毛頭下地幹活。袁弟來是真稀罕毛頭,哪怕這孩子就沒安生過一天,她也一樣稀罕。還有個事兒,她對誰都沒開口,那就是她老覺得吧,當初會懷上女兒,是因為她跟春麗姐妹幾個相處多了。反過來說,只要跟毛頭多處處,下一次她定能懷上兒子。抱著如此堅定的信念,袁弟來幹勁十足的下了地。這會兒天氣已經轉熱了,當然不是很熱,畢竟才開春不久,可因為幹得太賣力了,沒多久她就覺得脊背發熱,額間也滲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子。幹完一邊後,她下意識的活動了一下筋骨,冷不丁的就覺得背上一空,同時旁邊傳來一聲驚呼。等她回神轉身一看……王萍臉色慘白的抓著個布袋子,而那個布袋子不是別的,正是頭朝下幾乎快碰到土塊的瘌毛頭。這下,袁弟來結結實實的懵逼了。而王萍也沒好到哪裡去,她剛才走過來就是想提醒袁弟來,揹帶好像有點兒鬆了。結果,還沒等她開口,就看到瘌毛頭一個猛扎子從上頭掉了下來,最可怕的還是頭朝下往地上栽的。要知道,毛頭雖比喜寶大了半個月,可滿打滿算他也才八個月大,這要是給砸實在了,那根本就沒得救。當時,王萍腦子一片空白,想也不想的伸手就去抓,趕在砸實在之前,抓住了毛頭的衣角。饒是這樣,她也給嚇得不輕,臉上丁點兒血色都無。就在這時,自留地另一頭的張秀禾帶著哭腔衝了過來,一把摟過毛頭,放聲大哭:“毛頭!我的毛頭,你咋樣了?毛頭,媽來了!”“先回家,回家再說。”王萍直到這會兒都還是驚魂未定的,她也是當媽的,將心比心,自然很能理解張秀禾,“咱們先回去給毛頭仔細瞧瞧,其他事兒回頭再說。”張秀禾嚇得渾身都在發顫,明明懷裡抱著毛頭,可腦海裡卻一遍遍的回放著方才那嚇死人的一幕。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自責,虧得王萍出手快,要是毛頭真出事了,她也沒臉活下去了。王萍又勸了她幾句,看她完全不像是聽進去的樣子,索性半攙半拖的先把人給弄回家去了。而此時站在路邊的趙紅英,心口也是突突直跳,也就喜寶了,傻乎乎的歪著腦袋,伸出手往張秀禾那頭指,嘴裡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說些啥。趙紅英緩了緩神,伸手拍了拍喜寶的背,叫她趴在自己肩膀上:“喜寶乖,咱們不鬧。”心道,得虧沒叫袁弟來帶著喜寶,那蠢貨有啥用?正這麼想著,她就看著袁弟來扶著額頭慢慢的坐倒在了地上,登時就更火大了,扯著嗓門嚷嚷著,“剩下的活兒都你一人來做!”撂下這話後,她就往另一頭走去,宋家的自留地也是東一塊西一塊的,她得趕過去找兒子,叫老大趕緊回家瞅瞅媳婦兒子。花開兩頭各表一枝。卻說張秀禾整個人都被嚇傻了,哪怕被王萍硬生生的拽回了家,她還是沒能緩過來,就渾身發抖,眼淚簌簌的往下掉。倒是她懷裡的毛頭,冷不丁的就笑出了聲兒。最先發現異常的,還是王萍。她本來就一直留心張秀禾母子倆,還頗有些不放心的拿手託著毛頭,乍一聽毛頭那笑聲,她明顯愣了愣,不敢相信的低頭一看:“大嫂,你看毛頭是不是在笑啊?”張秀禾還沒有緩過來,只是下意識的低頭看了過去。懷裡的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