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叫人頭疼的,反而是蘇聯人,說英語的口音重到讓喜寶每次都自我懷疑雙方說得並非同一種語言。而眼下這個年輕的男人, 非但有著一口流利的英語,而且每個單詞都格外得標準,不似外國人那麼隨意,又不像國人那般生硬, 恰到好處的猶如練過千百遍。喜寶直接拿他當了練習口語的物件,面上掛著疏離又不失禮貌的淺笑,將店內的一應商品都介紹了一遍。自然,在說到自己最喜歡的幾款奶油蛋糕時,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了些許贊意。然後,那人就把店內所有的蛋糕都打包買走了。都、都要?!一瞬間,喜寶又開始自我懷疑了,如果不是她的耳朵出了問題,那就是她的英語還沒學到家吧。然而,那男子堅定的又重複了一遍,似乎怕喜寶無法理解,又特地放慢語速,指著櫥窗裡的一溜兒奶油蛋糕,再度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要求。好吧,看來自己沒有理解錯誤。這年頭,雖然沒有顧客都是上帝這種說法,可開門做生意,自然沒有把好好的生意往外推的道理,尤其他們還是傢俬營烘焙店。“甜甜,他說這裡的蛋糕他都要了。都要。”喜寶扭頭看了眼還在努力練習聽力卻明顯沒聽懂的搭班甜甜,忙催促她,“你去算下價格,我來幫他打包。”“哦哦。”甜甜完全懵了,一旁幾個因為天氣熱,跑到前頭來蹭電扇的後廚師傅和小工也驚呆了。英語他們聽不懂,可喜寶後頭那句卻是聽了一清二楚。當下,他們有志一同的向這個古怪的顧客看去,眼神滿滿都是同情。同情他是個傻子……現在是八月份,盛夏時節,一年中最熱的時候。奶油蛋糕的儲存時限本來就短,就算這人家中有冰箱,也放不下那麼多蛋糕吧?等甜甜算好賬目,忙過來幫喜寶一起打包,統共有大大小小十七個蛋糕。儘管這些蛋糕的價格不菲,可比起價錢,這小山一堆的蛋糕看起來更為嚇人。那人倒是很痛快的掏出錢包付了賬,又極有禮貌的詢問喜寶,能否幫他一起將蛋糕放到門外的車裡。也是這個時候,喜寶才注意到,原來烘焙店外頭不知何時停了一輛氣派的黑色小轎車。跟甜甜說了一聲,兩人連帶古怪顧客一起把蛋糕放到了小轎車裡,愣是堆滿了副駕駛和整排後座。幸好,剛巧能夠放下,如果這樣還不能的話,就只能開啟後備箱了,不過要是這樣的話,估計到家也該餿了。盛夏啊!!喜寶和甜甜兩個,站在店門外,目光炯炯的望著小轎車離去,好一會兒才對視一眼,忍不住笑了出來。並非高興生意好,畢竟現在還沒有銷售跟工資掛鉤這麼時尚的演算法,只是單純的覺得這個事兒好笑,哪怕奶油蛋糕再好吃,也不至於一口氣買十幾個回家吃吧?然而,事情並未就此完結。第二天,這個古怪的顧客又來了,好在今天他沒有再一口氣掃空整個鋪面的蛋糕,而是買了足足五十個新烤好的麵包。很難形容老闆的心情,天知道他昨天下午過來店裡視察情況時,看到空空蕩蕩的蛋糕櫥窗是怎樣一個想法。而今天,他更是親眼目睹了喜寶上去跟那人對話了幾句後,又一筆大生意做成了。其實,別說老闆了,喜寶也是懵圈的。第一次可以說是愛吃,第二次……這人怕不是買回去開店吧?甭管怎麼說,有人買就是好事。等老闆喜氣洋洋的離開後,喜寶又開始教起了甜甜英語口語。甜甜很好學,要不是家境不好,她現在應該在唸高中,而不是外出打工。又因為近兩年裡,各大國有工廠已不再對外招工,她雖然有著初中文憑,卻沒法如願的進入國有企業。幸好,隨著改革開放,各種店鋪就跟雨後春筍一般冒了出來,她年紀輕形象好,也還算是能說會道,來到京市後沒多久就尋到了工作,等老闆開了新的分店以後,她就被作為老員工派駐到了這裡。這份工作她很珍惜,而遇到喜寶,她更是覺得幸運。“宋言蹊,謝謝你肯教我英語,現在來京市的外國人越來越多了,我要是學會了,以後老闆肯定更重視我,說不定再幹個幾年,我就能當分店長了。”每個人的經歷不同,人生的目標和夢想自然也完全不同。喜寶並不曾嘲笑甜甜的夢想,反而認真的幫她規劃起來。語言是需要長期學習的,哪怕是簡單的口語對話,因為沒有那個語言環境,想要學好學透也很難。烘焙店的外國顧客是比其他店鋪多,可對話卻永遠只是寥寥幾句,進步的空間不大。喜寶送給了甜甜一些舊英語課本,又建議她有空可以去各大高校蹭課聽,亦如她當初覺得法語很有趣,哪怕沒有聽課證,一樣能過去蹭課。不同的是,她可以在下定決心後選擇修這門課,而甜甜,恐怕只能一直蹭課聽了。除了營業間隙的口語教學,喜寶也沒忘了她最初的目標,就是趁機偷師。此時的烘焙店,做的多半還都是一些相對簡單的西點。畢竟,工藝越複雜,就意味著價格越貴,自然也就越難賣了。就說他們這家店,主打的還是餅乾和麵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