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拉淑嫻嘆息著搖了搖頭:“老爺,要不然您去老太太那兒,珠兒這頭有我和弟妹,還有大夫在,無事的。”“老太太那兒才不會有事呢!”賈赦恨恨的道,旋即意識到自己有些遷怒了,忙又添了一句,“我不是對你生氣,我、我回頭定要揍死賈政那混賬東……等等,大夫,珠兒的身上還有傷。”“甚麼?”大夫愣愣的看著賈赦。賈赦也不解釋,只大步向前走到了床榻邊上,伸手掀了被子,把珠哥兒整個人抱起來翻了個個兒,並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直截了當的扒了珠哥兒的褲子,露出了通紅且明顯腫脹的屁股蛋子。王夫人一聲驚呼,直接軟倒在地,兩個大丫鬟忙不迭的上前攙扶。那拉淑嫻也不由的上前幾步,在看了個真切的同時,心頭的寒意也愈發甚了。“大夫,珠兒這傷要緊嗎?”“誰打的?竟對一個孩子下手這般狠?”大夫面上神色也極為難看,湊上前仔細檢視之後,忙命人去他的醫館拿膏藥,“你們管家去喚我時,只說是府上的哥兒病了,要是早說身上還有傷,我也就帶著膏藥來了。”生病多半是用湯藥,而受傷則是有現成的創傷膏藥,前者所用的藥材榮國府多半都有,後者倒是也有,卻是給下人用的,效果並不佳。“這是怎麼回事兒?大老爺,我的珠兒怎麼就捱打了?到底發生了甚麼事兒?你告訴我,求求你告訴我!”王夫人雖然被兩個丫鬟竭力攙扶著,身子卻仍止不住的往地上溜。不過對於此時的王夫人來說,甚麼都沒有珠哥兒來得重要。賈赦面露踟躕之色,只模凌兩可的道:“具體情況我也不大清楚,只晚間我去前院書房接璉兒時,看到珠兒哭得厲害,就把他來尋老太太了。”說是這般說的,可若是賈赦真的不曾看到甚麼,又怎會知曉珠哥兒身上有傷?王夫人是沒甚麼文采,卻不代表她沒腦子,只稍稍回想了先前正堂裡的鬧劇,再仔細思量一番,就猜到了七八分。登時面上閃過一絲猙獰,活似要將某人生吞活剝了一般。這時,那拉淑嫻忽的向身邊的丫鬟吩咐道:“去一趟東院,要是璉兒已經睡下了,就將嬤嬤喚來,只說我有要事。”東院已經被那拉淑嫻大肆清理了一番,如今餘下的丫鬟婆子不說各個都出挑,至少是絕對的忠心,且萬不敢背主。因此,那拉淑嫻還是很放心璉兒的,只要他已經睡下了。容嬤嬤來得更不快,大夫要的膏藥都被送來了,容嬤嬤才姍姍來遲。“太太,璉哥兒先前在書房裡受到了驚嚇,本想尋太太的,可太太您又走了。老奴好不容易才將哥兒哄睡了,中途還驚醒了一次,好在我來時他已經無事了。”容嬤嬤三言兩語的說了一下遲來的緣由。那拉淑嫻無視賈赦向她使眼色,只徑直問道:“嬤嬤可知今個兒書房裡發生了何事?璉兒怎麼會嚇到?珠兒又為何身上帶傷?”“回太太的話,還不是政二老爺?也不知曉是從哪裡受了閒氣,莫名的拽過珠哥兒就是一通毒打,璉哥兒從沒見過這樣的陣勢,當時就被嚇哭了。至於珠哥兒,哭得那叫一個可憐喲,可老奴也沒法子,我得護著璉哥兒呢。好在後來咱們大老爺來了,劈手奪過了珠哥兒,結果政二老爺還說一句、一句……對對,老子打兒子是理所當然的!”所有人的目光先是落在了容嬤嬤面上,隨後齊刷刷的投向了賈赦,很明顯容嬤嬤這話暴露了一個關鍵點,那就是賈赦至少目睹了一半的情況。賈赦冷汗都快下來了,好在這時大夫隱約猜到了一些,索性向他們幾人擺了擺手:“有話出去說,我要給哥兒上藥。”四歲的小孩崽子沒甚麼好避諱的,就算是扒了褲子上藥也一樣。不過既然大夫這麼說了,賈赦等人倒也願意給面子,只快步走出了東廂房,來到了對面原本屬於璉哥兒的西廂房。一同而來的還有王夫人。“大嫂,先前若是有得罪的地方,我在這兒給您道歉了。不過今個兒這事兒,還請大嫂務必要告知我真相。珠哥兒已經這般了,我這個當孃的,總不能被矇在鼓裡罷?”“弟妹無需如此。”那拉淑嫻抿了抿嘴,眼底裡閃過一絲狠戾,有道是虎毒不食子,賈政究竟有多麼狠的心腸,才會對年幼的親生骨肉下此毒手?當下,那拉淑嫻望向容嬤嬤,吩咐道,“嬤嬤把今個兒的事情從頭到尾,詳盡的說一遍罷。”容嬤嬤皺著眉頭眯著眼睛,用苦大仇深的語氣講訴起了今個兒在書房裡的事兒。真相這玩意兒,除非親眼所見,要不然絕對不可能從他人口中原原本本得知。倒不是說容嬤嬤故意欺騙,而是她原本是帶有主觀傾向的,她極為厭惡賈政不說,今個兒賈政之所以大為光火,其中最主要的緣由還是因著瞧見她這個老嬤嬤在書房裡跟著先生一道兒做學問。於賈政而言,這是赤裸裸的羞辱,偏生容嬤嬤完全不知曉這個內情,她從不認為自己比賈政低檔,甚至在容嬤嬤看來,就賈政這麼個五品工部員外郎,就是給她提鞋都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