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唐媽忙附和的笑著,眼底裡卻閃過陣陣愁緒。之後,在親家母的盛情邀請下,唐媽和小兒子留下吃了頓午飯,接著就以家裡事兒多為由,留下特地帶過來的一籃子雞蛋,順勢告辭了。及至出了門,走出了很長一段路,唐媽才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你爸叫我說的那個事兒……我想了想,沒說。”這還是前幾天全家聚在一道兒時,唐爸當眾宣佈的事情。唐爸唐媽一共有五個兒女,前頭仨閨女都嫁了,儘管不能說都嫁得很好,起碼也不算差了。眼瞅著後頭倆兒子也漸漸長成了,唐爸就開始盤算起來了。他的想法跟李旦媽不謀而合,兒子年歲小,又沒個長兄可以倚靠,自然得叫親姐幫襯著,姐姐沒啥本事,這差事兒也就落在了姐夫身上。他的意思是,大閨女離得遠,大女婿又是常年累月的在外頭忙活,就算想幫也幫不上什麼忙。還好,老二老三還靠得住,乾脆一人一個,讓老二帶著大兒子,再讓老三帶著小兒子。他還說,聽大隊長講,上頭開了個什麼會,馬上就要改革了,好日子就要來了……來時,唐媽記得好好的,可話到了嘴邊,她又忍不住嚥了回去。“媽!二姐和二姐夫都答應帶著我哥了,你居然忘了跟我三姐說?那我咋辦呢?我要去別人家當學徒工嗎?那多嚇人呢?人家會不會不給我飯吃,還打我罵我啊?我還是跟著我爸下地賺工分得了。”唐家小弟剛才還在回味花生瓜子的美味,徒然聽到這個噩耗,嚇得他快哭出來了。“哪這麼誇張呢?就算我說了,紅玫也不定答應。”見小兒子一臉的崩潰,唐媽好笑的點了下他的腦袋,“我這不是看她家小子挺好帶的,估摸著她一個人就忙得過來,家裡事兒也有她婆婆在,不差人嗎?”“媽!”“行了行了,等紅玫月底回去喝喜酒,我跟她提一嘴兒。大不了就跟你說的那樣,回頭你跟你爸下地幹活去。別擔心了,耀祖。” 時間過得飛快,也就那麼一轉眼,月底就到了。這天,唐紅玫起了個大清早,先把自個兒收拾妥當了,再把還睡得暈暈乎乎的胖小子交給了婆婆,之後就坐上許學軍借來的腳踏車,急匆匆的往興安公社去了。雖說他們是去喝結婚酒的,可作為男方的親姐姐,唐紅玫鐵定不能像其他賓客那樣,到點兒才來、坐下就吃、吃完就拍拍屁股走人,她得提前趕過去搭把手,尤其是在大姐回不來的情況下。因為起得早,加上一路上許學軍把腳踏車蹬出了風火輪一般的感覺,哪怕到達目的地時,也不過才上午九點左右。剛九點,唐家大院裡就幾個近房的嬸子嫂子,見她回孃家,還高興的同她打招呼,並告訴她,她大弟去接新媳婦兒了,小弟也跟著去湊熱鬧了,至於她媽她奶則就在灶間那頭。說是結婚酒,其實唐家這頭根本就沒想過要大辦。更確切地說,不是不想,而是辦不起。試想想,就算這兩年日子好過了一些,也不過是剛解決了溫飽問題,大宴賓客那是別想了,最多也就是自家親眷湊個兩桌熱鬧熱鬧。唐紅玫正要往灶間去,就看到許學軍被隔房的幾個小堂弟小堂侄給圍住了,好幾雙眼睛都無比炙熱的黏在九成新的腳踏車上。眼見許學軍一臉的無奈,她好笑的過去解圍,又哄了幾個孩子乖乖排隊,一個一個的來,總有機會坐一會兒腳踏車。安頓好幾個孩子,又給許學軍派了個格外心酸的差事兒,唐紅玫這才拎著帶來的禮物往灶間去了。灶間裡,她媽和她奶各佔了塊案板忙活個不停,見唐紅玫過來,唐媽只叫她去外頭陪嬸子嫂子聊天,及至她非要搭把手,才派了點兒鬆快的活計給她,又問:“學軍也來了?那幫皮小子鬧他了沒?”不等唐紅玫開口,唐媽再度自顧自的答道:“鬧也沒啥,那幫小子還是知道分寸的,哪像你大弟……唉,愁死個人了。”“媽,那天在縣裡你也沒細說,我等你走了還糊塗呢,大弟考上中專是個好事兒,咋就這麼糊塗呢?對了,學校那頭有沒有說些啥?”唐紅玫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評價那事兒,要說他們一家子,前頭倆姐姐只念完了小學,倒是她因著當時家裡條件好了點兒,倆弟弟當時也大了,都念書了,她也就順勢跟著唸了下來,有幸上完了初中。在她看來,大弟能考上中專是個天大的好事兒,誰知就好事變成了壞事,弄成現在這副樣子,連大喜事兒都顯得不大太平。別說她多心,方才她坐在許學軍腳踏車後座上往家這邊來時,就看到有幾個社員眼神不大對,恰好當時一陣風吹過,叫她聽到了幾個關鍵詞,大概就是跟縣裡的說法差不多,什麼寡年無春,什麼急吼吼的結婚,什麼連一個半月都等不住……原本,唐家的意思是早點兒把結婚酒辦了,這樣就能把這事兒掩了去。哪知道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任你做得再隱蔽,最擔心的事情還是來了。唐媽也很無奈:“你大弟就是沒法子了,才硬著頭皮答應結婚的。”“什麼意思?”